她想躲,捧着外卖盒往厨房跑,宁放提前就摁住了,商量着:“咱俩聊聊?”
他们很少这样正式的聊天,曾经的他们,将一点一滴融入了生活中,仅有的几次也是岳佳佳单方面挨训,被数落了还特美滋滋,就喜欢宁放管着她的样子。
她曾经不介意宁放看到她的缺点,胆小、怕事,没主见。
但现在,她只希望宁放看到她体面的样子。
可现在,可以说是她一生中最狼狈的时刻。
“我仔细想过,你走到这一步,我有很大责任。”宁放松开手,他刚才也就是攥了她一下,皮肤立马红了。
岳佳佳一愣,重新蹲回去,蹲在沙发边、宁放脚边,至下而上看着他。
宁放微微低头,他确定,岳佳佳在队员们面前肯定不是这样的。他笑了一下,指指沙发。
她摇摇头,发丝沙沙作响,就喜欢这么蹲着,几天没练功难受死了,如果可以她简直想劈个叉听宁放说话。
宁放默了默,低语:“我确实有很大责任。”
“哥,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我好像把你教坏了,眼里容不得沙子。”
岳佳佳:“……”
确实,出事后各方面的态度和推诿是她决定要离开的原因。艺术体操于她来说是最干净的一件事,是凭努力和坚持拿成绩的一件事。
现在她心里的净土脏了。
“以前,你学习不太好,那时我就愁,怕你以后没书读,正好聂青喜欢你,我就替你拿了注意,但我其实知道,你不太愿意去。”
岳佳佳心里有点不安,宁放不是会回头看的人,他走的每一步都很果断,那么他现在在这里忆当年,就显得有点可怕。
“从小到大,我对你没什么原则,你发育关那一阵太苦了,我就不想让你继续练下去,我那时候没去想对你来说半途而废意味着什么,我只是心疼你。“宁放望了望前方的大窗户,仿佛那里上演着那几年的所有故事。
他抱着一个全家桶,把脆鸡皮全撕了,哄她吃口肉。
她不吃,他就生闷气,她一撒娇,他就很好说话。
”后来,你成绩那么好,我其实很高兴,觉得你有本事。我那时候太飘了,做事没过脑子,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没带你偷跑出去,是不是结果会好一点。“
岳佳佳扯了扯他裤脚,不想让他说下去。
“我想跟你道个歉。”宁放把目光收回来,看着她,“岳佳佳,正式跟你道个歉,五年前,是我害你摔成那样,差点耽误你比赛。”
岳佳佳的嗓子被堵住了似的,从小到大,她就没见宁放跟谁这么正儿八经道过歉,他是宁放啊,他这样根本不像他。
她也不需要这个道歉。
因为祸是两人一起闯的。
她总是会想起那一晚,她从矮墙翻出来,宁放接住了她,他们手牵手钻进景山里,她第一次看到了安静恢弘的紫禁城,天上飘着大学,景山白蒙蒙一片,特别漂亮,他们躲在树丛里,听见靡靡之音,她瞪大眼,看见了从前不知道的一些事,从头到尾,宁放都没松开她的手。
“还有。”他说,“那天,在警务室。”
岳佳佳的耳朵飞过一片淡红,很快隐在发丝中。
“对你不尊重,对不起。”
女孩张了张嘴巴,这个……好像真的是需要道歉的,可她又不忍心他这样,于是不说话。
宁放也不说话,等着她。
半天了,她才磨磨蹭蹭:“我那天真的觉得你特别讨厌我。”
说完眼眶就红了。
她其实特别介意。
宁放捂着额,这一刻很想把手剁了。
“以后不会了,我保证。”他说。
岳佳佳不知怎么的,听出了一些距离感。
“这几年,我们都不回去,家里长辈担心,趁着这个机会,从前的事了了,咱们还是老样子,你看行么?”
岳佳佳看着他,他的眼神很坚定,说话很得体,前前后后顾虑周全。
她能感觉到,宁放不喜欢她了。
她又想起了梁燕,突然觉得他们很般配。
宁放将上面那番话说完,缓了缓,摸出烟壳,岳佳佳垂着脑袋,配合着把烟灰缸递过去。
“还有个事。”宁放说,“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继续上学?”
小姑娘不吱声。
宁放点了烟,吸了一口又问:“你们奥运冠军是不是免考入学?”
也不知这话戳着岳佳佳哪片逆鳞了,那只细细的爪子嗖一下把烟灰缸收回去了,梗着脖子不服气:“我要是想去会堂堂正正考进去,你为什么总是觉得我做不到?”
说着委屈了:“从前就是这样……”
宁放压根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免考入学不好吗?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啊!为什么发脾气?可以,这丫头这几年出息了,都敢跟他呛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