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拥挤的地下室内宛如炼狱,一群人围着祭台上被绑着的美貌少年评头论足,肆意欣赏他因哭泣惊恐而愈发美丽的模样。
无法触碰,便拼命地用言语亵渎。
祭台下方插着一根长长的桃木剑,很钝很粗糙,只等吉时一到所有人将它刺入少年的心脏,完成这个伟大的仪式。
很快,三点十分的钟声响起。
咚、咚、咚。
一声又一声仿佛砸在所有人的心脏上,在场人眼睛亮了,贪婪的目光齐刷刷看向祭台上的美人。
柏老太爷更是在众人的拱卫下拿起桃木剑,苍老的脸上容光焕发,剑尖直直对准柳漆。
“杀了他!”
“杀了他!”
在场人目光狂热的喊着,男男女女激动的都快疯了,对永生的渴望让每个人都面容扭曲,声音在地下室一遍遍回响,震耳欲聋。
柳漆太怕疼了,哭得整张脸都红了,害怕的几乎要晕过去,闭着眼睛根本不敢看。
救命,谁来救救他。
天啊。
一定会疼死的。
胸膛仿佛感受到了冰凉的触碰,那么钝的桃木剑,即将刺破柔软的皮肉,将里面跳动的鲜红心脏狠狠扎穿。
就在柳漆情绪近乎崩溃时,地下室所有烛光瞬间湮灭,恐怖的黑暗笼罩下来。
他只觉得身上一轻,一切束缚顿消,早就脱力的身体被搂进温暖的怀中。
冷涩的淡香传入鼻间,耳边传来男人的叹息。
下一刻,柳漆重新回到温暖的小屋中。
几乎要破碎的身体被紧紧抱着,他指尖用力攥着柏见礼衣襟,像是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一样不敢松手,惊魂未定。
活下来了。
是柏见礼,最后还是柏见礼来救他。
柳漆有太多话想说,嗓子里却丝毫发不出声,脸颊泛着近乎病态的潮红。
柏见礼将怀中人小心的放在床上,蹲下.身抬头看他,没有丝毫生气埋怨的意思,眼角眉梢都是心疼。
“漆漆,这次答应我,一会听到什么都不要出去好吗?”
他像是已经知道了什么,抬手轻轻抚摸柳漆发梢:“不用担心,只要一直乖乖待在这里,你就能回家了。”
柳漆眼尾再次红了。
柏见礼又要走吗?
他回家了,柏见礼怎么办?
他拼命摇头,死死抓住柏见礼的手腕,哽咽着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是魔鬼?”
柏见礼定定的看着他,然后点头。
真的知道……
柳漆顿时哭得更凶了,连肩膀都颤抖起来,执拗的问他:“那你为什么还要杀他?”
柏见礼垂眸。
狭长的眼睛被眉骨阴影笼罩,以前柳漆总是看不透他这样的神情,还以为他在生气,或者酝酿着杀意,可这次他分明感觉到他有些难过。
柳漆心脏钝痛起来,呼吸不畅,连带着指尖都一抽一抽的疼。
柏见礼没有直接回答柳漆的话,而是问他:“还记得你那天推开门,错抱了第一天的魔鬼吗?”
柳漆点头。
柏见礼将脸颊抵在柳漆膝盖,就像以前那样亲密:“那是我第一次跟人拥抱。”
他笑了笑,冷峻的脸上温柔的不可思议:“当时我就想,如果我真是你男朋友就好了。”
柳漆抽噎的动作停住了,愣愣地听他说。
“所以我将自己一分为二,因为太喜欢你了,想把所有人性分出来爱你。”
他声音轻飘飘的,只是在阐述事实,却砸得柳漆鼻尖酸涩,眼泪聚在眼眶,红唇不断颤抖着。
“对不起,”他拼命克制着想要哭到崩溃的心情,不断的道歉着,“我还以为你想杀我,一直在怀疑你,真的对不起。”
柏见礼将柳漆揽入怀里,阻止他继续道歉,自嘲的笑笑:“没关系,毕竟我也确实挺可疑的,需要沉睡的时间太多了。”
然而柳漆笑不出来。
“能不死吗?”他紧紧攥着柏见礼衣角,再也抑制不住哭腔,声音颤抖到好像下一秒就会破碎。
“求求你了。”
“别去杀魔鬼了,我们一起待在这里不行吗?”
柏见礼摇头,认真道:“漆漆,魔鬼身上有我所有的魔性,他越爱你就越想将你永远留在身边,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更不可能让你离开,除非死。”
“魔鬼还在沉睡,刚才的一切都是他的梦境,你被桃木剑刺入心脏不会疼,但会永远留在这个世界。”
最后他抬头看向柳漆:“你愿意永远留下来陪我们吗?”
柳漆哑然。
愿意吗?
他忍不住问自己,愿意留在这个崩坏的、重复死亡的、永远没有尽头的孤寂世界吗?
没有父母,没有朋友,一次次面对可怖的柏家人,只有魔鬼和柏见礼能真正陪着他,连唯一了解他过往的系统都将远去。
柳漆紧咬着牙关,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柏见礼,让这样温柔美好的人付出生命换他离开,值得吗?
可是他敢拒绝吗?
柳漆彻底崩溃了,哭得直咳嗽,漂亮的脸苍白得没有丝毫血色。
他浑身都在抖,嗓子哑得几乎发不出声,完全无法看柏见礼此刻的神情,细软的发梢垂下来。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太自私了。
我不敢留下。
偏偏柏见礼没有丝毫责怪他的意思,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像是面对任性的小孩子一样无奈。
“没关系。”
“见到你的第一天,我就想好该怎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