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工站直了腰,他微微挺肚,露出了不屑的笑容来:“我当是哪一位老爷小姐的。原来也是一个下贱的玩意儿。”
阿棕蹙眉,她怀里抱着主人的披风,手现在柔软的织锦中,捏得紧了些。
“你……”阿棕低声道,她的目光闪动,带上凌厉,“你太过分了。”
“哈!”船工笑起来,他个头是甘州常见的那种体型,矮小精瘦,甚至比不得阿棕一个外族女子的身高。他咧开笑,迈开步子,朝阿棕走来。
阿棕却往后退了一步。
法伊莲发出低低的啧的一声。
“若是你,你会怎么做?”卫昭问。
“若是我,他眼下就已经死了。”法伊莲回,她声音压得很低,似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那种音,带着一贯的狠和戾。
卫昭扫了一眼自己的奴隶,她绑着头发,还是染过的模样,河水吹动她的发,虽然看不见那鲜明的颜色。但卫昭依然觉得,她的奴隶身上缠绕的那种生气,是这里所有人都比不上的。
有的虽然身形高大,却如行尸走肉。
有的空有热血和武艺,却茫然如稚童。
有的满腹空空,只会耍狠耍滑,欺下媚上。
而有的……
卫昭的眼划过那个颤抖的昆仑奴,滑过沉默不语的阿棕,滑过得寸进尺的船工。
“你这小娘皮长得还算不错,多少钱?不如随了我去……”
而有的……
虽然心中蕴着火,却偏偏孱弱得好似风一吹就会散去。
“阿棕!打他!扔他到船下去!”
宋思思的声音响起来,她中气不足,高声喊叫时,声音显得过于尖细,就好似嘤嘤叫喊的奶猫。
下一刻,阿棕的身影陡然动了。
她如同一枚早就蓄满了火力的炮弹,只等一个火星,就立时弹射出去,膝盖狠狠的撞击在船工的胸口处。船工发出一声惨叫声,整个人腾飞起来,就如同宋思思所说的那样,干脆利落的落进了水里,发出巨大的声响。
声音惊来了其余人,于诚急急赶来,看见阿棕站在船头,扭头朝自己看来,她的黑发带着湿润的水汽,是方才水花溅起时落下的。她的目光太过可怖,惊得于诚往后退了几步。
“你,你是奴隶?你的主人呢?”于诚惊道。
“我在这里,怎的?”宋思思捏住了栏杆,又低声咳嗽了几声,朝阿棕招手。
阿棕仿佛陡然回过神,她带着几分茫然的看了眼水面,又急忙回转过来,匆匆忙忙的朝宋思思走来,垂眸站在宋思思的身边,为她裹上她一直抱着的披风。
卫昭眼尖,素来挑剔,见那披风上竟连半点湿润都无,忍不住感叹了一声:“好俊的功夫。”
“蛮人。”法伊莲垂眼,低声道。
卫昭无语,她看戏正起劲,才没那时间来安抚自己那一股酸味的奴隶。
而宋思思则一把抓住了阿棕的手,她咳得脸色通红,又梗着脖子,朝船老大道:“我家的奴隶,打你一个小小船工又如何。打狗还要看主人,你那船工,能抵得过我家阿棕一根汗毛么!”
这艘船是商货两用的,下层五个客房,上层只两个客房,却又住的都是娇滴滴的美娇娥。于诚自然是熟悉得很,他一眼就看到了宋思思,方才又见阿棕的武力,因此自略一迟疑,就打定了主意。他打了哈哈,笑道:“自然自然,我这些小的都是些粗人,冲撞了贵人们。待会儿我让厨房做点好酒好菜以作赔罪。还望贵客见谅。”
宋思思哼了一声:“不必了!”
她转身离去,走了几步,见阿棕还站在那里不言不语,于是拧眉跺脚,叫道:“阿棕,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过来。”
阿棕垂眸,她声音极低,没有任何人听见:“狗吗……?”
宋思思见阿棕不动,更是生气:“你怎的不动,是要,是要气死我才好么?”
阿棕抬眼,她看见宋思思的模样,急忙就要过去,只是转过眼的时候,却见卫昭主仆都在看着自己。阿棕脚步一顿,匆匆朝两人一点头,便跟着宋思思离去了。
“心性不定,空有一身武艺,可惜了。”卫昭叹道,至此她才算是断了招揽的念头。
“这便是你看中的人。”法伊莲朝卫昭笑,带着嘲弄。
卫昭有些挂不住脸,瞪了法伊莲一眼:“奴隶就莫要顶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