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地、艰涩地道:“我们一起回家去吧。”
肌肤之上,又是滚落了湿意。
缪梨动作一顿,终于觉察这湿润出自哪里,双手慢慢放松,环到帝翎身后,将他的脊背轻轻拍了拍:“好,回去。”
帝翎放开了她。
缪梨于是得见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帝翎坐在那里,眼泪汪汪,睫毛被细小的泪珠打湿,鼻翼微红,薄唇不住地抿,抿得越发水润。
此情此景,怎能不叫看见的魔种心生怜爱?
缪梨有心要怜惜,然而她盯着帝翎看一会儿,还是禁不住笑出声,边笑边道:“你这样很好看!”
这是发自内心的赞美。从前帝翎美则美矣,输在性格臭屁,缪梨很少真心实意地夸赞他。
现在他哭了,以他的标准,哭得肯定很丑,可缪梨觉得,眼泪让他顿时鲜活真实起来,比端着姿态、不可一世的样子好看得多。
帝翎眼里本来还有眼泪,万万没想到缪梨会笑,她一笑,他那些沉重的坏情绪忽然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羞赧,他抓着手帕,狠狠抹脸,把该死的泪水抹得一点不剩,伸手一掐缪梨的脸肉:“不许笑!”
“我说真的,刚才那样挺好。”缪梨好心情,任由他轻轻地捏脸,“一旦忘记对外表的关注,就容易展现真实的自己。皮囊底下的公主的灵魂,其实也没那么可恶。”
“难道我以前很可恶吗?”帝翎越发磨牙,彻底把什么酒啊、糟糕童年啊都抛在脑后。
缪梨不理他发癫,拍掉他的手,自顾自站起:“你走不走?”
侍卫们等候在娃娃屋不远处,内心忐忑,在缪梨身上抱了期望,又不敢太抱期望,总觉得会看见缪梨独自走出。
劝不动魔王,才是常态。大家永远不知道帝翎想要什么,帝翎维持着整个王国的秩序,同时,他又不断实践着放纵与荒唐。
那样古怪的一颗心,太难把控。
大家这么想,然后看见门打开,缪梨带着帝翎走了出来。
他们面面相觑,眼神传递,心里不约而同响起一个声音。
或许……也不是那么难把控。
小一的眼睛一眨不眨。他看见恢复活力的帝翎不满足于只是牵着缪梨的手,一个劲儿往她身边挨,恨不能黏在缪梨身上。
“宝贝。”帝翎道,“我变成男的,跟你结婚好不好?”
“不好。”缪梨面无表情,“想都别想。”
回到公主宅邸,帝翎狠狠睡了一觉,从天亮睡到天黑。他跟缪梨说那么多话,还哭,还撩她,其实是累极了,洗个澡一沾枕头,诸事不知。
醒来之后,帝翎拒不承认在缪梨面前掉过眼泪,缪梨拿这事来调侃他,气得他腮帮子痒痒。
“等我回来收拾你。”帝翎凶巴巴地道。
然而等他结束了大半天的工作回来,望着未婚妻那张甜美的小脸,狠狠收拾她的念头早跑到九霄云外,心里唯有怜惜。
被怜惜的女王毫无觉察,她正虎虎生威地抡着扳手,把又一个新机器拆开来研究。
手上沾了油污,缪梨也不觉得脏,擦汗时回头一看,发现帝翎站在身后,不知站了多久。
“有事吗?”她问。
帝翎一笑,明眸皓齿:“明天,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缪梨喜欢外出,他本以为她会满心欢喜地答应,结果等来的却是毫不犹豫的拒绝。
“不了。”缪梨道,“我已经跟陛下有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