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时铭没急着问,帮他倒了杯水缓缓气。
俞宿喝了口水,心底那翻江倒海的愤怒和失望沉淀下来,他觉得自己矫情,明明以前是钢筋铁骨的人,现在有人心情了,一封信就能让他觉得难过。
俞宿抬头,看向那双满怀关切的人。
时铭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他真的没有生病,才问:“能告诉我吗?”
俞宿开口,声音艰涩:“我收到了一封信——我妈写给俞志勇的信。”
时铭心底咯噔一下,下意识的紧张起来:“她想干什么?是不是想让你过去她身边。”
说着,时铭忍不住想,俞宿脸色这么差,是不是因为还是想去自己的妈妈身边?
没有血缘关系的朋友,跟亲生母亲到底还是不一样的吧?
时铭心底有些钝痛,好不容易一手养大,俞宿这么大的个头都是他一手喂出来的,心底实在是有些舍不得。
但是俞宿如果坚持,他也不好反对,不过这一次,他会亲自把俞宿送到他妈妈身边。
俞宿还不知道时铭的胡思乱想。
他端起水杯又喝了一口,才说:“她找到了我亲生父亲。”
“什么?”俞志勇家暴妻子的理由,时铭是知道的,但他一直以为那是俞志勇的借口,没想到俞宿还真的不是他亲生的。
俞宿接着说:“信里面没说过程,但我亲生父亲应该很有钱,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最近放话要把外面的私生子都认回家。”
“她想让俞志勇把我送到京市。”
时铭听完,眉头紧锁:“这事情不对劲。”
但他又看了一眼俞宿,不知道俞宿对于这位从未蒙面的父亲是不是心怀期待。
俞宿却嗤笑道:“当然不对劲,一个有钱的中年男人,有妻有子,突然放话要把私生子认回去,他法定的妻子怎么可能会答应。”
时铭也说:“当年你妈怀孕之后,没有在京市待产,回来嫁给了俞志勇,这其中肯定有许多缘故。”
什么缘故,无非是男人的正房十分强势,有家世背景,男人薄情寡义,根本不在意外头这些私生子,所以才逼得她远离京市。
时隔多年,俞宿都读高一了,她才想起这个儿子,怎么可能只是因为认亲。
俞宿自然能猜到,冷笑道:“忽然开始认儿子,要么是他的婚生子死绝了,要么——”
“他婚生子生病了,需要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去救。”时铭立刻想到电视剧剧情,白血病捐献骨髓算是最轻的,要是换肝换肾甚至是心脏呢?
想到这个,时铭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要知道俞宿可不是男主角,指不定就遇上了渣爹!
俞宿也冷冷道:“反正不会是好事情。”
“她自己不回来,反倒是让俞志勇送我过去,可见我这个私生子,也不太值钱。”
时铭微微皱眉,摸了摸他的头发:“俞宿,这不是你的错。”
俞宿勾了勾嘴角,顺势抓住他的手不放:“我知道。”
但也只有时铭会丝毫不在意他的身份,旁人听见了,只会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似乎出生,就是他的原罪。
“万一她没看到回信,直接过来找你怎么办?”时铭有些苦恼,即使他对俞宿的妈妈很有意见,但也不能否认,俞志勇坐牢之后,她就是俞宿的唯一监护人。
一旦她回来,不管是法律上,还是道德上,都能带走俞宿,毕竟俞宿还差两年才能成年。
俞宿皱眉道:“我不会跟她走的。”
“她也不一定会回来找我,不然的话直接回来多方便,何必写信给俞志勇,还说什么重酬。”
“不能冒这个风险。”时铭也这么想,却不敢去赌这个万一。
俞宿忽然想到一个办法:“她会写信给俞志勇,可见根本不知道他在坐牢。”
“所以也不会知道,这封信是我拿到了。”
时铭眼神一动,也想到了这个信息差:“我们可以用俞志勇的语气给她回信,就说……”
“就说气不过她当年一走了之,对我非打则骂,结果在我四年级的时候,一次发烧没发现,早死了。”
时铭皱了眉头,没好气的拍了一下他的额头:“别这么咒你自己。”
俞宿却不在意的耸了耸肩:“又不是真的。”
他不会告诉时铭,在他四年级的时候,有一次俞志勇打得实在是太厉害了,他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发烧了整整三天。
有时候俞宿会想,他是不是生来命硬,所以那样子都没有死。
曾经有一段时间,俞宿觉得那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好。
但是现在,他有时铭,再也不想死了。
时铭听了,仔细一想没反对,叹了口气说:“她不一定会相信,但只要糊弄过两年,等你成年,她就没办法说带走,就把你带走了。”
俞宿也这么想。
忽然,时铭想起一个问题:“你的亲生父亲叫什么?信里面有写吗?”
俞宿勾起嘴角,嘲讽道:“还真是个大人物,他叫程颐。”
“程颐!”
一道惊雷,劈中了时铭的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