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布料被水洇开,余光暗暗瞄了半天的顾琮没忍住起身,找了块帕子,站到青年身后:“这样出去吗?”
若换了小号,听到这话,多半要觉得对方在嘲讽自己衣衫不整,还急着出去“抛头露面”。
但席冶却清楚顾琮的性格。
不出所料,对方紧跟的下一句就是:“着凉怎么办。”
顾琮的发质硬,平时亦没那么多讲究,仅能勉强算干净不毛躁,此刻被自己拢在手里的青丝,则活像上好的锦缎或丝绸,细而软,让他不由自主放轻了力道,怕弄断,也怕弄痛了对方。
从他的角度,正好能够看到青年沐浴后略显松散的领口,微敞着,除了一小截微微凸起的白皙锁骨,再向下,还有……
倏地,顾琮移开了眼睛。
目光胡乱晃到青年顺手搁在桌上的白玉簪,他没话找话:“一直没见你换过,喜欢这个款式?”
若喜欢,可以再多寻几支来。
席冶却摇了摇头。
顾琮:……不是喜欢款式,那是喜欢什么?
似是感知到了他的疑惑,青年继续在桌上写:将军府送来的聘礼,就放在第一箱,将军忘了?
顾琮替席冶擦头发的手一顿。
这事儿,还真不能叫“忘”,谁叫那聘礼,根本就是钱伯准备的,他当时兴致缺缺,仅吩咐莫要亏待对方,其余的,半点都没插手。
莫名生出缕心虚,又不想对青年撒谎,他只能含糊地支吾一声。
好在,对方并未再继续追问,重新恢复手上的动作,顾琮闷闷:“往后还会有的。”
无需钱伯,他亲自送。
烛火摇曳,明明在将军府是也住在一处,他与席冶间的气氛,却似变了许多,吃过饭漱过口,向来嫌泡澡麻烦的顾琮收拾好碗筷和托盘下楼,没叫小二,自力更生,随便打了两桶冷水冲冲,一刻钟不到,便顶着头湿漉漉的黑发回来。
席冶已经上了床。
不知睡没睡,背对着他,顾琮立刻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进屋,扯过条干净的帕子草草擦擦,等身上暖和了,才钻进锦被。
这几日都在赶路,行李亦由他亲自清点过,顾琮可以确认,对方没有熏香,离得近了,却仍能闻到那股清冽浅淡的熟悉味道。
他一时好奇,没忍住,鼻尖凑近青年后颈,嗅了嗅。
……然后被回过身的席冶抓了个正着。
大眼瞪小眼,触底反弹的理论再次生了效,短暂尴尬了两秒,见青年没反应,顾琮先声夺人:
“你身上好香。”
这话若从旁人口中说出来,多半要显得油腻且轻挑,偏生顾琮眼神语调无一不真诚,陈述事实般坦荡。
席冶:将军若是多练些字,亦能如此。
小号爱用松烟墨,久而久之,便染上了点味道。
听出青年是在揶揄自己,顾琮却没有丝毫恼火:“字?幼时也是练过的,如今嘛,倒也勉强能看,等哪日拟写军令,叫你瞧一瞧。”
“算了,就现在。”总觉得今日自己似乎说了太多往后,大夫、玉簪、军令,活脱脱一副油嘴滑舌的不靠谱样,顾琮在被子里摸索了下,准确牵住青年欲要收回的手,一笔一划,写了两个字:
席冶的姓名。
用笔和用手指,完全是两回事,但他的字依旧苍劲有力,没什么规矩技巧,风骨却足以弥补。
掌心发痒的席冶:……
该说某人是幼稚呢幼稚呢还是幼稚呢?
“笑了?笑了就好,”全然忘记是谁乱闻乱嗅把对方吵醒,顾琮哄孩子般,催促,“明日还要赶路,早些休息。”
席冶默默抽了抽被对方握着的手。
“出行在外,离得近些比较安全,”担心青年会弄痛自己,顾琮从善如流松开,接着长臂一展,将对方揽入怀中,“快睡。”
话说得淡定,胸腔里的心脏却跳得如擂鼓般,没有半点主动与人亲近的经验,他一紧张,力道就用得大了些,席冶鼻尖直接撞在那硬邦邦的肌肉上,好在,仅是微微发酸,尚未乌龙到当场掉下几滴生理性的眼泪。
懒得去够扣在自己腰后的大手,席冶干脆隔着布料,以对方的胸口为纸,调侃:将军放松。
我不吃人。
他手速快,外加一层里衣阻隔,顾琮一时竟没读出来:“什么?”
下一秒,比自己体温更低的指尖灵巧拨开衣领,如雪,如玉,如细蛇,探了进来,戳戳他的心窝:这里,跳得好快。
我又不吃人。
将军慌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