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直到这个家再没什么可破坏的,血缘、亲情与爱,已如这满地狼藉。
方简无力垂下手臂,球杆被夺走,方正铁钳一样的大手几乎要掐进她肉里去,从这份力道,方简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恨。
“我也恨你们。”她像失去生命的绒布娃娃,软软垂着四肢,任由方正拖拽上楼。
方纯扔下母亲跑上楼,方简被丢在床上,方正用约束带将她四肢束缚在床四角支架上。
“爸爸,别捆她了,我来看住她吧!你别捆她了。”方纯扑上去求情,被方正扬手推开。
方简没有力气再撒疯,也没有力气反抗,随便了,反正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小莱也没有了。
她说“算了”,她被伤透了心,她走了。
“这个世界有很多都丢弃的小孩,你们为什么不直接把我丢掉呢?那么恨我,为什么不丢掉我,我一点也不想做方正和谷映兰的女儿,我想死,我要重新找一对爱我的爸爸妈妈,这对爸爸妈妈只会有一个孩子,那就是我……”
“方纯,你装什么好人啊,我根本就恨死你了,我恨你们所有人,我对着你笑,跟你说我爱你,只是因为我想要钱,你看不出来吗?你把我害得多惨啊?你跟着他们一起欺负我,你仗着你是姐姐,你跟我耍威风,你告我的状,你揪我的耳朵,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啊……”
“方纯,你就是运气好,如果我是姐姐,现在被绑在床上的那个人就是你,你怕不怕?但你放心,我跟你不一样,如果我是姐姐,我绝不会那样对你。”
“方正,我死了会跟阎王爷告状的,我说你们虐待我,我让你们下辈子,下下辈子,永永远远都生不出小孩,这是你们虐待我的报应……”
“奶奶,爷爷,你们快来救我呀!他们全都欺负我……”
“药呢?”方正不理会她的胡言乱语,猛地合拢抽屉,房间内四处翻找,高喝,“江敏!药在哪里?”
江姨跌跌撞撞跑进屋,跪在床边地毯上,伸一条胳膊进去把药捞出来。
一大把药片塞进方简嘴巴里,她“呜呜”摇头挣扎,方正捏住她鼻子和脸颊强行喂药,灌水,江姨微微托起她后背,使药片顺利从食道滑入胃部。
方简开始哭,眼泪打湿了方正捏住她腮帮的手,他红着眼睛,“你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我变成这样都是你们害的!我恨你们!”她喉间一阵尖痛,剧烈咳嗽起来,江姨心疼得落泪,但她只是家里请来的保姆,她只能为她顺顺背,擦擦眼泪,尽量让她的身体在这种时候感觉舒服一些。
“看好她,别让她乱跑,厨房里刀具都收起来。”方正对江姨说。
方纯坐到床边,握住她被约束带捆住的手,方简反抗不了,让她滚,她不滚,方简闭上眼睛把头埋进江姨怀里去,谁也不看。
半个小时后,她开始感觉到难受,非常难受,反胃头晕一起来,身体很重、无力、发颤、视线模糊。
很难受很难受,这时候她真不得马上去死,死了就不用受罪了,清静了,全世界都去他妈吧。
但在其他人眼里,她可算是安静下来了,破坏终于停止了。
大街上随便一个人突然开始暴走,说胡话,满地扑腾,行人都恨不得立即插上翅膀飞走,躲远点,小心他下一秒拿出刀子开始捅人。
这是世人对精神病的普遍认知,方简今夜所表现出来的癫狂已经达到了顶峰,放在大街上肯定能吓坏一大拨人。
讲道理,把她捆起来,她是没有意见的,医院里约束带的作用是防止伤人或自伤。她只是不想吃药,吃药很难受,但犯病了就得吃药,医生来了也会劝她要积极配合治疗。
方简昏昏沉沉睡去之前,在想,小莱也会像大家一样,支持这些所谓的正确吗,要吃药,要治疗,要住院……
但她很快想通,在小莱面前,她也许不会疯得这么厉害,小莱可好可好了,小莱骂她的时候,她也是开心的。
可是小莱走了。
方简睡到第二天下午,醒来时感觉脑袋很重,手脚软绵绵,动一下都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