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能莽莽撞撞地一个猛子扎进去,变成什么人、又或者说哪种感情的囚徒。
高二国庆长假前的那次午休,我帮同桌发作业,趁班上同学都睡着的时候无声无息地把作业簿放在桌角。
我以为全班四十多个人,除我以外都在休息。但一抬头,却看见裴雁来还清醒着。他没睡。
我攥着作业簿来到离他不远的过道上。他的侧脸逆着光,我甚至能看到那一层细细小小的绒毛。
早些时候,我对他的认知还很浅薄,当时总以为“君子慎独”,盲目地认为像裴雁来这样的人,眼睛应该是一池温柔的春水,又或是浩渺的江风。
可我是个矫情的shǎ • bī,关于他的事情我几乎一次也没有猜对过。
他用一种我从没见过的眼神从我身上一瞥而过,冷白的日光无情又圣洁地披在他的身后,像是什么冷漠的神祇巡视治下的领域,而后,他不经意地活动了一下因为写字而感到疲惫的手腕。
不夸张地说,我从这些简单的肢体语言里看到一种神性。
我听到我的胸腔重重的咚了一声,然后视线慌不择路地飞快移开,像是在躲避什么蛇蝎,可明明脸在发烫。
我明明意识到了什么,却想不明白,说不清楚。
国庆假期结束后,我和裴雁来都开始走读。我回家,有一段路和他重叠。
也记不清从哪天开始,跟在他身后成了我最隐秘,最不可告人的癖好,明知道这样很猥琐,很龌龊,但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饮鸩止渴,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十一月初,天黑着,外面还泼起大雨。
我照例跟着他,不近不远的距离。走到即将分开的岔路,
路角摆着一尊奔马的石像,岔路直行是“皇后区”,左转是老城区——我左转,他要直行。
这里总聚着一些人,或是摆张小卡片招工的民工,或是铺张血书怀抱孩子乞讨的父母。不密集,但常见。
今天路边就有这样一位体态臃肿的妇人,两条裤腿都是空的。看不清颜色的衣服被淋到湿透,头发一缕缕狼狈地贴在额角,狼狈趴在地上。
她怀里还抱着个孩子,雨太大,空气中水汽太模糊,看不出性别模样,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进气。
我心情复杂地注视,只觉得生活是无底洞,比财富可以分出高下,比惨却远没有下限。
裴雁来途径,女人当即像刚从坍塌矿井里吸入新鲜空气的工人,近乎贪婪的,伸出手抓住裴雁来的校服外套。
她在央求什么,但雨让声音融化,没人听得清。只听见孩子察觉到动静,像猫崽一样呜呜咽咽哭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