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琅进大佛殿的时候,惊艳地捂住了嘴巴,大眼睛环顾着壁上数不清的黄金佛座。
越竟石和越夫人的长生牌也放到了大佛殿来,与越朝歌父皇母后的摆放到一起。越萧亲自为长明灯添油,点了香线,分给越朝歌一半。一家四口并着四五近侍,恭敬行礼。
礼毕后,越朝歌带着琅琅在万佛殿里说悄悄话,越萧带着越珩找住持议事。
父子二人走在佛廊里,越珩仰头问他高大的父皇:“父皇,太傅教过儿臣,子不语怪力乱神,父皇身为人君,为何还叩拜神佛,将香山寺封为国寺?”
越萧闻言,垂头看了他一眼,道:“子不语,而非子不敬畏。对万事存敬畏之心,方能查知自己的渺小,不至于太过浅薄傲慢。”
越珩素来一点即通,举一反三。
他听了越萧的话,沉思半晌,仰头道:“父皇,儿臣知道了。《论语·季氏》中有言,‘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不可轻视其一,自夸自大,自傲自满,儿臣说得可对?”
越萧垂首,摸了摸他的头:“对。”
越珩拧眉,“那母后呢?母后不曾敬畏任何?难道母后不是君子吗,还是说,女子没有君子之说?”
越萧勾唇,望向深长的佛廊,竹影绿意,在这深秋里尤其清新。
“君子之言,由男子提出,自然男子固守,开智明心,以君子之行对待女子。女子本就无须以君子之说自缚,人存于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为守则,我们当以君子之行约束自己,不可对旁人、尤其是女子之行妄加干涉。况,阿珩怎知你母后毫无敬畏?”
越萧低头,任秋风拂过脸颊,想起那抹娇娇红颜,眼神有些迷离。
“你母后自是无须被任何规矩束缚的,她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阿珩,你最该敬的,就是你母后。没有她,就没有这四海升平的大骊天下。”
分明治国理政,开科考行屯田,都是父皇的功绩,可越珩已然不是不是第一次从他父皇口中说母后的丰功伟绩了。
他也渐渐知道,从骂名到美名,母后一支独木,在飘摇的风雨里支了许多年,其间艰难,难以言喻。
“是阿珩浅薄了。”他仰头,同越萧认错。
越萧视线收聚,看向那张精致的小脸。
大手拉着小手,一高一矮两抹劲绝身影,慢慢消失在佛廊深处的竹影里。
琅琅听越朝歌说了小时候在旧都长安的故事,又偶然得知裴慈恩的故乡就是长安,便闹着要去。越朝歌她不敢闹,越萧她又闹不动,只能去闹越珩。
越珩被她闹得头疼,借着一家四口坐在禅院里赏夜的机会,同越朝歌道:“母后好似许久没有回长安了?”
越朝歌挽着袖子,和越萧一起,将采来的清霜红叶沥干水,一片一片放入赭褐色的坛瓮里。细白的手臂从坛口伸进去,将枫叶压实,越萧趁机拿枫叶痒她肘窝,两人顽闹,笑声不绝,压根没听见阿珩的话。
正襟危坐的阿珩和琅琅集体沉默,看着两个人你来我往,旁若无人地闹腾,默默对视了一眼。
待两人顽闹稍歇,越珩道:“母后,父皇修缮了旧都皇宫后,母后可曾去看过吗?”
越朝歌闻言回过头来,嘴角笑意犹存:“怎么?我们阿珩想去看看?”
越珩点头。
琅琅也拼命点头。
越朝歌笑着看向越萧。
他的行程向来是他自己做主的,保不齐朝中有什么大事要即日返程。
越萧问:“想去瞧瞧吗?鼓鼓里已然修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