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公主都没有让纪芙薇实打实行完礼,基本都是没等福身就搀起来了。
萧纯佳看着大大咧咧,但最是细心不过,对自己看重的模样好看的友人又是尤其上心,自不会出这种岔子。
所幸一律免了去,朋友之间,不必要这等俗礼寒暄,自然也就免了这一麻烦与尴尬。
但和向和颐就不一样了。
萧纯佳最瞧不起这种欺上瞒下、狗仗人势的作为,也素来看不起向和颐这种打杀无情的作风,不给她机会,先一套说完。
果然,没有人怀疑的。
一众围观百姓听闻,纷纷与她行礼,虽然没有明说,但脸上的高兴做不得假,能见着人控制了这群砸店的莽汉粗兵,他们也很高兴,一双双眼睛里闪烁着看戏和得意的光泽,大约也就掌柜的还一心忐忑。
虽没有想到一女子怎能有这般纨绔蛮横的作风,但天降正义这种事情,是所有人都乐意看见的。
向和颐气得脸都红了。
偏她身上还没有爵位,虽然是文国公府三夫人、武国公府嫡小姐,勋贵出身,却因为丈夫无能,一星半点爵位没有,导致她也没有混上个诰命,对上才得了赐封的纯佳郡主,当真是一点底气也没有。
“给、给……”她支支吾吾,从头顶红到了脖子根,感觉一头黑发都要炸开来了,却还是不得不开口继续,“给郡主请安。”
她那膝盖,果然金贵。
寻常真是弯不得的。
可偏偏,众目睽睽下,为了不落得个蔑视皇家的名头,她必须把这膝盖弯下去,福身那就是非得跪下去不可。
“什么?”萧纯佳道,“向夫人说了什么?我怎么没有听清?”
人群里不知道哪里又传来一声嗤笑。
待向和颐冷眼扫过去时,又寻不着踪迹了,所有人都老实地跪在地上,便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也随着前头的人,跟着一并跪下。
向和颐恨得牙痒痒,眼前一阵阵发黑,弯下去的腿打着晃儿,好像都要站不稳了。
“给纯佳郡主请安!”她提高了嗓门。
“起来吧。”萧纯佳这才道,“大家都起来吧。”
“去催一催,怎么衙役还没有来,顺天府的人不是最快了吗?”没给向和颐客套的机会,萧纯佳一点不给面子,“店家清点一下损失,回头官差来了还要你们一并回话呢?”
“听说那是向和颐你的手下护卫?”她道,“怎么连几个人都管不好的?这等横行霸道、跋扈嚣张,这都是怎么当的护卫啊?好像比宫里赐给我的都有‘架势’了,本宫可从没有听过我手下的护卫这么砸东西的,乒乒乓乓,如此吓人。”
“再说我看你也没有那武将的本事,更不是什么女将军了,凭什么你能有兵丁在手啊?还是说你是什么本宫不知道的族亲姊妹,何时得了萧家的姓啊?”
这一番话说得真是叫她颜面扫地。
向和颐只觉得自己面子里子都叫人踩在了脚底下,她又是素来好颜面之人。
“郡主你误会了,其实是这家茶馆的说书的出言无状,言多侮辱,身为贱民,私加揣测贵族……”
“贱民?”萧纯佳眉头一挑,“有这回事吗?”
“回禀郡主,这说书的姓徐,是一普通的落第秀才,是读书人呢。”
掌柜的可算有了说话的机会,虽说只有举人才能当官有特权,但秀才也能不跪知县等七品及以下官员,免除徭役,不是那“平民”老百姓可比的,更不是个“贱民”。
当下,向和颐的脸色惨白,她怎么能想到这嘴巴如此狠毒还随意揣测上意的说书的居然是个读书人,虽然是个没前途,考到了四十多岁都不见起色的人。
话又说回来,没有两把刷子,哪里敢在这个热闹街上的茶馆里当个说书的,又能得到一众好评,还敢议论时事政治呢?
就在此时,徐说书的也走了出来。
他表明自己方才是被砸到的东西波及,仪容不整,待换下了浸了茶水的衣衫,又整理了容色,这就立马出来向纯佳郡主告罪,顺便有条有理地说明了前后情况。
这一番,立马就有了高下。
向和颐要是嘴皮子厉害,也不会一味靠着武力和粗鄙嘴快去和自己的妯娌们对阵了。
她素来不喜读书,便是粗粗识得几个大字,也把武官瞧不起瘦弱文人的脾气习得了个大半,也就她那好色的夫君能勉强让她正眼瞧瞧。
“这都是怎么了?”
带着衙役来的居然是顺天府的府丞副使。
顺天府一府尹、二府丞,府尹有自己的副手和师爷,其他地方可能还有主簿,但因为某些原因,顺天府主簿一职因府丞存在已经空缺多年了。
每个府丞也有至少两个府丞副使,往下再有各级小官吏、户、礼、兵、刑、工的“六房书吏”,及至最低九品。余下的则是名头上的三班衙役,说是“三”其实是“四”,分别是皂班、快班、民壮、捕班。
萧纯佳自己都意外,她一个郡主居然能有这么大面子?
再定睛一瞧,把人招来的其中一个好像是纪芙薇身边的某个不太起眼的护卫,只是因为着装过于统一,她多看了一眼就记着了。
“哦,锦衣卫啊。”她心想,“那没什么奇怪的了。”
“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萧纯佳觉得这事稳了,看似她仗郡主之势扣帽子碾压,其实向和颐估计到现在都没想到她仗的是谁的势,惹来这么一大摊子烂局。
向和颐就这么憋气地走了,回头还得苦恼事情该如何了结,一众百姓都看着,又和之前冯家仗势欺人,侮辱杨次辅嫡孙牵扯上,怕是百姓都要起民怨了,想来杨次辅家也不会错过这次机会,定能啃下一块肉来。
“没事,都解决了。”
萧纯佳上楼时候不忘安慰纪芙薇,还不忘高高兴兴把楼下的情况又念了一遍,感觉是相当过瘾。
转头,她却发现纪芙薇似乎不是很高兴。
“怎么了?”
纪芙薇虽然瞧着娇柔,气质脆弱朦胧,但内里极有韧性,轻易不言放弃,与那姣好容颜中的那一分刚毅最为相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