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二人皆是一滞,玉如颜伸出的手还没接到药膏,越羽手一抖,白玉瓷瓶‘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穆凌之!
“呵,难怪不愿回府,原来是找到了中意的情郎!”
不辞辛苦的去接她回去,没想到一进门就看见她与另一位男子卿卿我我,穆凌之不由怒火中烧,双眼寒冷若冰,不带一丝温度。
玉如颜万万没有想到他会来,一时傻眼般说不出话来。而一旁的越羽听到他的声音,神情震惊,他脸色苍白如纸,漆黑的眸子里有流光闪过。半刻后,他收回心神,弯腰拾起地上瓷瓶,头也不回云淡风清道:“阁下说话太草率了,冤枉了在下没关系,若是玷污了姑娘的清名只怕就不妥当了。”
他始终背向着穆凌之,好像根本不将堂堂三皇子放在眼里。穆凌之闻言冷笑道:“阁下既然为她的清名着想,为何不直接将她送回去而是留在这里?是何居心呢?”
玉如颜生怕越羽将遇到自己求救一事说出来,连忙爬起身小心翼翼解释道:“殿下·····”
“闭嘴!”
穆凌之心情非常不好,他为她担心了一整天,到处寻她不见,还以为她遭遇不测。没想到,她却在这里与别的男子卿卿我我、花前月下,岂不让他恼恨?
他向越羽匆匆一抱拳冷声道:“婢女不懂事,打拢阁下了,告辞!”说罢,拉了玉如颜的手就走。
来不及与他告别就走,玉如颜心里很是愧疚,她匆忙间回头看去,恰好碰到越羽的目光,他眼神冰冷,周身似乎弥漫着森然的寒气,与方才温和的样子大不相同。他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回头,不由微微一愣,下一秒,眼神恢复清明,向她淡然一笑,挥手道别,仿佛刚才不过是她的一个错觉。
马车缓缓向王府驶去,玉如颜小心的缩在马车一角里,大气都不敢出,连窥探他神色的勇气都没有。
自从上次他拿着寒意森森的匕首抵在她的心口开始,只要一看到他那双深邃的眸子她都胆颤不已!
所幸从锦里客栈到王府的路程不太远,不一会的功夫就到府上了,玉如颜深深歇下一口气,正要一瘸一拐的滚回她的小平房,没想到却被一双手给拎到了云松院。
解下她膝盖处的纱布,在看到那如蜂窝一样的伤口时,穆凌之的眼神暗了下去,眉头不由拧紧,冷冷道:“伤是怎么来的?”
“回殿下,是奴婢喝醉酒后不小心摔在碎片上划破的!”
见她回答的这么利索,穆凌之双眸一沉——这个女人,说真话时吞吞吐吐,只有说假话才会这么利索,摆明是心里早就想好的说词。
他不动声色的看着她,继续问道:“与他又不是怎么认识的?”
“我摔倒后越公子刚好从旁边经过,见我醉得利害就好心的带我回客栈休息,还在我酒醒后帮我包扎伤口。”
“你好端端的坐王府的马车回府,为何会半途突然下车不见了?”他双眸射向她的目光有如鹰隼,让她心头一窒。
这也是是她想知道的问题,自己明明好好的在王府的马车上,为何会被人卖到秦香楼?
“奴婢喝多了酒,突然内急······”
她强做镇定的回道,妓院一事疑点重重,若是让他知道自己从那种地方打了滚出来,只怕她真的会被赶出王府。
穆凌之深邃的双眸仿佛一眼看不到底的深井,明明清澈透明,却让人看不清底细,摸不到深浅,不由让她心里的恐惧越来越重。
见他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她生怕他怀疑自己,连忙涎笑道:“奴婢真是没想到殿下会亲自来接我回府,其实根本不用劳您大驾,我······”
“是不是怪本宫打扰了你的好事?嗯?”穆凌之不理会她话里的奉承,冷冷的看着她的伤口,眼底有寒光闪过。
听到他话里的冷意,她头皮发麻,抖着心肝继续厚着脸色涎笑道:“殿下误会了,奴婢正望穿秋水的盼着殿下来呢!”
看着她厚颜无耻的样子,穆凌之冷冷笑道:“望穿秋水?你这是在暗示本宫把你冷落、很久没有宠幸你?”
“不······”
“你敢说不?”
“···不···敢!”
穆凌之勾唇‘嗤’了一声,不再搭理她,弯下身子帮她系膝盖上的纱布。他动作轻柔小心,竟然比越羽做得还好,丝毫没有弄疼她。
此时的他,神情专一,长长的睫毛垂下,掩住了眼睛里的锋芒,看起来比平时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亲和。俊美的轮廓让人移不开眼睛,身上淡雅的龙涎香让她全身一窒,不由又想起军营中的那个缱眷难忘的夜晚······
双颊不觉间已红透,流光的水眸里染上无尽的春色,她面红耳赤的压低着头,生怕被他发现心中的端倪。
见他重新帮自己包扎好,玉如颜小声道:“更深夜重,殿下早点歇息吧,奴婢告······。”
“哪都别去,老实在这里养伤。”穆凌之冷冷打断她的话。她无故失踪受伤,他才不会相信她所说的那一套,这中间肯定有他不知道的隐情,在此事没彻底查明之前,她必须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玉如颜闻言一怔,嗳?他是要留她住在云松院么!
如果留在这里,她要怎么去救安哥?
心里着急,可嘴上一个字也不敢说,只得乖乖的躺回去。
穆凌之在她身边躺下,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又丝丝缕缕的往她的脑子里钻,时刻提醒着他离她这般近。她今天遭遇了这么可怖的事情,本已心力交瘁疲惫不堪,但一想起上次在这张床上他拿着匕首对着自己的样子,她的心还在颤抖,不由睡意全无,悄悄向床边挪动身子,尽量让自己离他远点。
穆凌之把身子转向一边背对着她。不知为何,身边这个女人总是太容易勾起他的欲望,若不是看在她身体有伤的份上,只怕此时·····
玉如颜那里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是满脑子担心安哥如今怎么样了,她睁着一双眼睛,直到天光破晓才熬不住沉沉睡去······
接下来的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军营时那般。两人朝夕相处,穆凌之严禁她伤好之前不许外出,幸好这几天他似乎很忙,常常天不亮就出门,回来的时间也很晚,倒让她少了许多拘束。
玉如颜住进云松院的消息像颗惊雷炸翻了整个王府,刚刚因为古清儿被罚而轻快几天的安丽容心里又堵上一块大石。
原以为她只是侍寝留宿在云松院,没想到,一连三日她都呆在穆凌之的院子里半步也不曾离开,仿佛要长住下去的样子。这一下全府上下都沸腾了,大家都在说,这个出身低贱的军妓只怕要取代古姨娘的地位,成为殿下的新宠了!
听着种种传言,安丽容心中悲愤难言,这才刚压下一个古清儿,却来了一个风头更盛的玉如颜,让她如何是好?
她想去云松院一探究竟,可每次去到院门口都被人拦下,只说殿下的命令,小晴姑娘在里面养伤,不让人打扰。
这一下,令她更是疑惑,小晴好好的去赴木梓月的约,为何会突然消失不见,而在殿下把她找回后,她又负伤了。真是太奇怪了!
满心的苦恼她也只能找安岚诉说诉说。安岚听她说完,一向聪明的她微微愣了一下神,片刻后却冷冷笑道:“小姐,若我没猜错,小晴失踪受伤之事与木家小姐脱不得关系的,人是她叫出去,却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然后负伤回来,你说,不是她还会有谁?”
安丽容闻言一惊道:“怎么可能,她身份高贵,怎么会与一个小小的婢女过不去?”
安岚心里冷冷一笑,心想,在感情面前,身份再高贵的人都会有失控的时候,宫里那里娘娘主子们不也斗得你死我活?
她笑道:“小姐还不明白么,那木小姐肯定是知道了小晴姑娘与殿下关系非同寻常发现了什么吃味了。想来她身份高贵,一直以来都认为殿下是专情于她一人的,没想到现在半路杀出一个军妓,不光爬上殿下的床,还让殿下动了心思。我想,更让她接受不了的是,一向自负美貌无人能及的她现在生生被一个低贱的婢女给比下去了,细想想,她心里这口恶气如何咽得下?”
听她说得头头是道,安丽容心中的疑问顿时解开了,愁眉不展的脸上挂上了笑容。安岚见此会心一笑说道:“这个时候,咱们就安安静静的守在一旁看着就好,如果可以,让殿下更宠着小晴才好,这样才会烧起木梓月心中的怒火,咱们适时的再添上两把柴火,让她们斗去。以我的观察,那小晴也不是个简单的。到时两虎相斗,必有一伤,咱们坐收渔翁之利就成!”
听着她嘴里的说着‘咱们’,安丽容心里有丝丝的不悦,什么时候起,她竟然把她们混成一谈,在她心里,安岚永远是她的婢女,既使有了姨娘的身份,也不可能与她站在同一个高度。看着自己当年的婢女如此聪慧利害,她突然想到,当初她承殿下恩宠时,说是殿下醉酒乱事,如今看来,只怕不是这么简单。
安丽容端着茶杯手微微的发抖。平静的眼底有寒光闪过,若是她将来要与自己反目,以她的心机,自己如何为敌?
经过几天的休养,玉如颜膝盖上的伤口已结痂。这些天以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安哥,她尝到过秋妈妈的手段,知道安哥此回只怕凶多吉少。
但如今别说出府,就连云松院也出去了,思来想后,她拜托铜钱帮她叫来陈燕飞,只说自己一个人在云松院太闷,想让燕飞陪自己说说话。
铜钱得到了穆凌之的许可后去花园叫来了陈燕飞,她欢天喜地的跑来见玉如颜,见到她,玉如颜黯淡的的水眸亮起了微光——
她叫她来,就是想找她帮忙出府去打探一下安哥的处境。
对于陈燕飞,虽然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发现她人很好,但在玉如颜的内心深处,她总是没法百分百的信任她。
可是,除了她,整个王府也找不出第二个可以帮她的人了。
玉如颜摸遍全身,除了在格斗比赛胜出时穆凌之赏给自己的那块白脂玉佩,却找不出一件值钱的东西来,但这玉佩是他给她的东西,她怎敢转手送给他人?
最后只好把头上唯一一根海棠花式样的银钗拔下来塞到陈燕飞手里,直接了当的恳求道:“燕飞,求你帮我做件事可好?”
陈燕飞见她神情严肃,连忙应道:“姐姐有什么吩咐直说就好,这东西我是不要的。”
玉如颜拉过她,直接把银钗插到她的发髻上:“这是我小小的心意,请你务必收下。若是你不肯,这个忙我再找别人。”
燕飞见她说得绝决,只得留下银钗道:“我收下就是,姐姐有事说吧。”
玉如颜只说自己有个同乡的小姐妹落入青楼了,听说过得很不好,要燕飞帮她去秦香楼打听一下,如果帮她赎身,得多少银子?
燕飞记好安哥的名字转身就去了门,下午回来时却一脸的凝重。
果然如玉如颜所料,安哥被抓回后挨了好狠的一顿打。她本来在楼里的姑娘里就不拔尖,在秋妈妈的眼里就一个吃闲饭的,为楼里赚不了银子,如今犯事,被打时自然不会留情。
燕飞告诉如颜,安哥伤得很重,几乎是气息奄奄。秋妈妈正嫌她若是死在秦香楼,还要帮她料理后事,现在听说有人要赎她,巴不得赶快接她出去,所以只是象征性的要了五两银子。
然而,区区五两银子对身无分文的玉如颜来说,却也是个天大的数字。
她深知安哥的病情耽搁不得,着急接她出来治病,但一时间又没法弄到银子,急得不行。走投无路之下,她唯有打玉佩的主意了。
她不方便出府,而燕飞年纪太小不懂行情,她只得让燕飞把陈伯带进云松院,拜托陈伯把玉佩带到当铺卖掉。
陈伯在看了玉佩后,狐疑的看着她问道:“姑娘这玉佩可是殿下给的?”
玉如颜很是惊叹陈伯的眼光,奇怪道:“陈伯好眼光,怎么一眼就认出了物主?”
陈伯眼神微闪,沉寂片刻才道:“这是当今圣上送给每位皇子的玉佩,想当初八······这么好的东西,姑娘怎么会······”
她嗫嚅道:“我现在急需用钱,只得把它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