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些事情倒也不必急,畅春园的日子应该还要过些年头,她只是开始逐步收尾,而不是要一把将所有生意都处理完。
逼咸鱼赶急工,那是人干事?
反正敏若觉着她不在生意上躺平摆烂,就已经足够对得住下任皇帝了。
——也就是又被安儿和洁芳带到江南那个崽他爹。
没错,去年弘晖跟着他们出去一场,回来四阿哥与应婉都觉着他大有进益,因弘晖已从上书房结业,而如今入朝似乎也不是好时机,四阿哥想了想,便还是叫弘晖又跟着安儿走了。
想到弘晖提起瑞初,眼睛仿佛冒星星的样子,敏若心觉四阿哥这个决定就好像送羊入狼窝,但四阿哥自己心甘情愿,敏若也只能在心里假惺惺地为他落两滴鳄鱼的眼泪了。
应婉倒是没有分析朝中局势的流程,她私下与敏若坦白道:“我是觉着,去哪都比留在京中好,左右跟在他十叔身边,也不怕有什么危险。他留在京里,每日无所事事的,若我一个注意到,就学了些纨绔子弟的风气在身上,那才是要哭的呢!”
合着是把安儿和瑞初那边当托儿所了。
敏若无奈扶额,但应婉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
她只随口安慰道:“再过两年,弘晖成了婚,入朝便顺理成章了。……去年选秀之后,你不也在给他想看福晋了吗?”
应婉道
:“却看了几家格格,我们爷还说知春好呢,不过知春年岁小,蓁蓁和额驸只怕舍不得她,还要在身边再留两年,我们这做舅父舅母的,也不能惦记啊。”
敏若笑了,“那还看了哪家的?”
应婉叹道:“正是不好意思开口和您说这个。他说您六弟尹德大人家的小女儿也好,不过若从蓁蓁那里算,弘晖和她岂不差了辈分?这倒还是次要的,我看弘晖如今还没定性,只怕娶了小格格又不上心,到时候我可再没脸来见您了。”
她和敏若亲近熟悉,说话便没什么顾忌,直接道:“这事还是让我自个头疼吧,关系到您家的女孩,若是不成,只怕回头您落埋怨。您就等着吃孙媳妇茶吧,若有福分能亲上加亲,再叫您吃的是侄女敬的一碗,那就更喜庆了。”
敏若白她一眼,“平白把我说的老了许多。”她只当弘晖是寻常晚辈看,看他还真没什么看孙儿的感觉——毕竟她对康熙就不大上心,遑论以康熙来推自己的辈分呢?
应婉就笑了,道:“二十几年过去,您的模样就没怎么变,还是我初见您时的样子,谈何‘老’呢?”
应婉事忙,便未多留,吃了两碗茶,时候差不多了便起身离去。
叫兰芳送她出门,小宫女进来撤下残茶,待屋门重新合上,敏若问:“永和宫最近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永和宫封着宫,她身边又没有耳目,打听不到外面的事。五公主和雍亲王、亲王福晋、十四阿哥倒是常过去请安,不过因五公主不愿帮十四阿哥投到军中,她近来连五公主也不愿见了。”兰杜低声道:“倒是年初,八公主回朝,她见了一面,母女还算亲厚。”
对两个女儿,乌雅殊兰并非一点疼爱都没有,蓁蓁就在京中,时常过去看她,因而乌雅殊兰才有一点不顺心便不爱搭理;楚楚常年在外,见到的机会少,难得见到一面,母女俩能有一点亲密时光。
敏若问:“雍亲王她也见?”
兰杜低声道:“今年又不乐见了。”
她最初被禁足时,还见了四阿哥两面,后来因四阿哥不“救”她和十四阿哥,乌雅殊兰怨怼了一段时日,许久没容他入内。
这两年逐渐愿意见两面了,去年,因偶然听到蓁蓁说青海那边军中的变动,她起了让十四阿哥过去积攒功勋的心思,然而无论蓁蓁还是四阿哥都不愿帮忙,她便不愿再见二人了。
今年年初,这娘仨似乎闹了一场,结果不大好,蓁蓁怀着气,东西倒是仍叫送,只是人许久没再去永和宫了。
四阿哥倒是一如既往地隔几日去请安,不过门前立一会,乌雅殊兰不许进,他便不进。
最开始时还送过两回东西,这两年便没有了。
应婉不会特意去,只是每逢入宫过去请安,乌雅殊兰对她一向淡淡的,谈不上疼爱,也没多苛刻,早年对应婉冷淡,是因为布尔和越过她直接定下四阿哥福晋的不满,这两年的冷淡,一是漠视,二就是受四阿哥牵连了。
这一盘烂账,敏若已懒得再仔细分析。乌雅殊兰对这些儿女倒并不是不疼爱,从前对十四阿哥只是稍微偏心些,对其他几个儿女也都有关怀。蓁蓁和楚楚不争,四阿哥也不争,失落或许有,但对此也没有异议。
但后来她一意孤行将宝压在了小儿子身上,被禁足之后不愿承认自己这一步走错了棋,更加偏执地将所有希望都寄托于十四阿哥之身,在外人与局中人看来,都是偏心得更加严重了。
另外几个孩子心冷吗?
敏若也说不清楚,但从四阿哥停下往永和宫送东西的动作,又每隔几日走流程一般地去永和宫请安,再被拒之门外开始,她就知道,四阿哥已经放下内心对生母的柔软了。
敏若呷了口茶水,眉目淡淡的,又问:“她身子如何?”
“上了年岁多少身上会有些病,有太医给开药医治,倒还过得去。”兰杜道:“但太医说,若她继续如此心怀怨愤难平,久之只恐情志伤身。”
“谁劝得了她?”敏若阖目道:“罢了吧。让太医给她医着,生死,由她自己。”
兰杜应是。
见敏若懒得多言,她也怕坏了敏若的心情,绝口不再提永和宫的事,只笑道:“这两年佟佳主子身子倒是比旧时好,今年开春,天气这样变幻无常,寻常身子好的人都易生病呢,但今早我去瞧,虽有几声咳嗽,却并不厉害。”
敏若眉目微舒,“这么多年精心调理,若是还没有半分好转,旁人不说,窦春庭的招牌先就被她砸了。”
黛澜身体幼年受创亏损严重,如今尚且能好转至此;乌雅殊兰身体底子强健,又多年养尊处优,如今虽然被禁足在永和宫,也从不缺医少药。
人命啊,大多是握在自己手里的,自己想不开的人,才最无药可救。
弘晖的婚事最终还是落到了钮祜禄家,就是应婉说四阿哥看好的那个尹德家小女儿,她与弘晖虽然差着辈分,但满人其实也没那么在意辈分。
何况又不是近支亲戚,更无需在意了。
尹德这些年官途也算平顺,但他生性低调、稳扎稳打,前面又有法喀、颜珠、富保,本来就在避嫌,后面又出来个异军突起的阿灵阿,他官虽居三品,在这几个兄弟里头不免显得逊色。
可四阿哥就是看好他这一份不急不躁的心性,也看好他多年在外任父母官,行事稳扎稳打的作风,何况在这个当口,官职不高,也算得上是一个优点了。
尹德的小女儿名唤“珍钰”,取珍宝之意,可见尹德与他妻子对小女儿的疼爱。她早年常随着父母在外,敏若见的次数也不多,去年回京参选,敏若见到只觉是个明媚开朗的小姑娘。
应婉很喜欢她,婚事大致定下之后,头次过礼,便取出自己嫁妆中的珍宝装了一盒,与如意一起送到尹德府上。
小姑娘今年十六,正是时下嫁龄,但两边商量着,还是将婚期暂时定在两年之后。
尹德想要留女儿两年,四阿哥觉着如今还不是叫弘晖入朝的好时候,两边一拍即合。
婚事虽定下了,尹德却是仍从外任,他媳妇也随着离京。
珍钰如今留在京中备嫁,就住在颜珠府上。本来住在法喀府上是更名正言顺的,毕竟法喀是她实质上的大伯父,也是钮祜禄家这一脉的当家人,海藿娜更乐得有个人作伴,但法喀毕竟身居要职,与皇子们应当避嫌,这门婚事康熙没说什么,他却不好与四阿哥太亲近。
这些事,敏若心里门清,又最烦算这些,婚事定下了,她就厚待重赏,她疼自己的侄女理所应当,康熙怎么想不归她管。
谨慎周全是应有的,但若处处如履薄冰,也怪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