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着除夕却还有许久时间,姜宝鸾自那日听后便留了心,又不好直截了当问谢珩,于是掰着指头数了几天,见谢珩自己像个没事人一样,也没看见有什么人悄悄过来,便疑心是自己多心了,也甩开不想。
天却是一日比一日冷,一家三口几乎都窝着不出门,若不是强行被禁闭在这里,日子也算安逸。
这日谢珩不知让人从哪里弄了一筐芋艿来,也不说什么,只让姜宝鸾自己看着办。
姜宝鸾哪会做饭,自然是每日都丢几粒去炭盆里面,用炭火烤熟。
一般也都是她和谢谨成吃,谢珩从来不吃。
每每只要姜宝鸾一把芋艿扔到炭盆里去,谢谨成就眼巴巴守在炭盆前等着,脸都被烘得红通通的,让人忍不住捏上两下。
不多日一整筐芋艿也就吃得见了底。
最后几粒当然是要好好品尝,姜宝鸾还特意问窦姑姑去拿了一些虾酱过来蘸着吃,味道比蘸盐巴要好得多。
她给自己分了三颗,给谢谨成分了三颗,然后给谢谨成都剥好放在碗里,用小银勺舀一点虾酱淋上去,再让谢谨成用小银勺挖着吃,自己也是这般如法炮制。
谢珩倒看了她一眼。
正巧和姜宝鸾的眼神喷碰了个对撞,姜宝鸾还另放出两颗在外面,连忙说:“哎,还有两颗给你吃。”
谢珩摇头。
“过来。”她正色道。
谢珩再说:“我不吃。”
“不,你想吃。”
姜宝鸾说着起身把两颗芋艿塞到谢珩手上,不由分说:“给你你就拿着,快吃,吃完就没有了。”
土匪一般霸道。
谢谨成坐在椅子上一双短腿一晃一晃的,手里抓着把小银勺,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地看着这里。
谢珩最后还是在他们的目光中把芋艿从中掰开,也不剥,只是挤出肉来尝了一点。
于是姜宝鸾心满意足,和谢谨成玩了一会儿消食,就一块儿手牵着手去睡了。
夜半的时候姜宝鸾觉得身边有动静便醒过来,自从上回夜里被刺杀,她便不敢睡熟了。
是谢珩正下床,看见她也醒了,他给她掖了掖被角,低声说:“我不走,你好好睡觉。”
姜宝鸾点点头,重新闭上双眼,耳朵却竖着,不一会儿就听见了谢珩出门的声音。
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还是睡不住,便悄悄起身,趿着鞋子走到窗边,推开窗子看了看。
隔壁的厢房亮着灯。
她在地上走了几步,心就像被吊在了嗓子眼。
虽知道这一步不可能不走,但还是不由地害怕。
万一谢道升也早有准备呢?
姜宝鸾怕打扰到谢谨成睡觉,便去外间坐着,眼睁睁看着蜡烛燃掉了一截,外面才又有动静。
她连忙过去看,是谢珩出来了,他身边还跟着好几个人,甚至有年长者,姜宝鸾倒不大认识,想必是当年一直追随谢珩,支持他的人。
谢珩提早令谢道升废了自己,也正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放过这些人。
或许谢道升终究也不会放过他们,但总算给了缓冲的时间,而不是等着谢道升一个一个将他们拔除,使谢珩孤立无援再动手。
一直看守在院门外的人也不见了,只见谢珩将他们送出门。
他们走后,姜宝鸾打开门,在檐下站了一会儿,院子里乌漆麻黑的,也没有点灯,又冷得很。
她本想进去了,但脚步却没有迈开来,而是慢慢坐在了檐下台阶上。
谢珩回来的时候一开始没有发现她。
他从里面关上院门,而后院门外才传来锁扣关上的声音,谢珩便转身往回走。
走到离正房还有一点距离的时候他突然停下,怔怔地看着眼前。
檐下坐着一个人影,身上只裹了一件大大的披风,头也埋在自己的双臂之间,见他过来便将头抬起来看他。
即便在黑暗中,也能看见她那双眸子璨璨的,仿若星辰。
谢珩疾步上前。
他不是把她提起来往屋里去,而是用身上的大氅把她一裹,自己也随之坐在了她的身边。
风大天寒,他能感觉到她整个人都是冰的,还打着哆嗦,直往他的大氅里钻。
“出来干什么?”他柔声问。
姜宝鸾吸了吸鼻子:“想看看你。”声音带着点哭腔。
谢珩失笑:“我有什么好看的?”
她慢慢把头靠在他肩膀上,问:“我们一定能出去的是不是?”
“能。”
“我相信你。”
他平生第一次,悄悄伸手把她瘦弱的肩头拦住,眼中是化不开的温柔:“谢谢你还能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