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烧让他眼尾微微泛了红,那双本就多情的眼眸里此刻湿漉漉的,他直勾勾地专注地盯着她。
几颗石子被源源不断投入了陆夕眠的心湖中,止不住地泛起了涟漪。
一圈一圈的水纹,不曾停歇,她的心彻底乱了,心跳也不曾慢下。
鼻间嗅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鬼使神差地,陆夕眠的目光落在男人的唇上。
她没忍住,抿了下自己的嘴巴。
这这这这……
快挪开啊啊啊!
薛执没察觉她心里那点遐思,欺负人似的,又靠近了两分。
蛊惑道:“不要说谎,你对我有所求,对吗?”
随着他将距离拉进,血脉下那条红色的线又开始时隐时现,格外活跃。
它好像在兴奋,它卖力地影响着寄生的主人,想要叫他的理智逐渐沦丧,深陷于情蛊的影响中。
陌生的属于成年男子的气息过于强势霸道,陆夕眠从他靠过来那刻起,就再也没法专注于听他说的话了。
薛执突然前倾,贴近女孩的右耳,轻声喃喃:“你是不是想要我?”
陆夕眠的大脑顿时嗡嗡作响。
她右耳听不清男人说了什么,但感知能力却还在。
他吐字时灼..热的呼吸就喷洒在耳朵旁,他应该是低声笑了一下,不然她的肩膀处挨着的那个胸膛怎么会轻轻地颤呢?
陆夕眠的脸颊以极快的速度,变成了一颗熟透的红果子。
整张脸都在冒着热气,她感受着脸侧的热意,一时间竟分不清是她的还是他的。
他们的体温隔着空气,交//融到了一起。
陆夕眠空着的那只手按在男人的胸膛上,往外推。
脑袋往下埋,羞窘道:“殿下,您烧糊涂了……”
她拼命躲闪,男人却不让她如愿。他抬手擒住她的下巴,把脑袋掰过来,叫她看着自己。
“陆夕眠,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究竟想要什么?不说的话以后也都别说了。”
他的逼迫叫她没法再逃避,心里抱着一点期待,希望他清醒后能忘记这些。
女孩澄澈的鹿眼也被羞怯染得通红,她不情愿地嘟囔:“只是害怕以后会遇到麻烦,想着您到时候能帮帮我。”
她抬眼嗔了对方一眼,明明是抱怨,却叫她做的娇媚意味十足,像撒娇似的。
她说:“早就跟您说过了,就是帮忙而已,您怎么都不信呢……”
“帮忙?”
薛执蓦地松开了钳制女孩下巴的那只手,但另一只手仍抓着她的手腕。他稍稍退开了些,大马金刀地坐在门槛上,靠着一边的门框,低低地笑:
“那本王告诉你,本王能做到的,卫惩也可以做到。”
陆夕眠愣了一瞬,不知他此时提起旁人是何意。
薛执慢慢敛了笑,偏过头不再看她,他松开了她的手腕。
“你走吧,别再来找我了。”
陆夕眠突然有一种被人抛下的恐慌,她急道:“可是您承诺过会帮我的,而且、而且您已经帮了我那么多,我不能走,不能丢下——”
“本王说得很清楚,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去找卫惩,他可以帮你,你不必在我这里耽误时间,更不必管我。”薛执重复了一遍,“别管我,懂吗?”
他只是发烧,并不是不会思考。
陆夕眠会来找他,一定是卫惩告诉她的。
卫惩是他的心腹,他没管教好下属,这个责任自然是他自己的问题,怨不得旁人。
至于这个小姑娘,那就更跟他没什么关系了,他也犯不着怪她什么。
卫惩和陆夕眠……
薛执靠在门框上,弯了下唇。
既然他们那么爱联系,那就让他们联系个够好了。
找他做什么。
他也很忙,不想再陪着一个没长大的小姑娘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陆夕眠从没有被他这般冷待过,她心里说不出地委屈。
“我只是担心你,所以才来找你的,不是故意来烦你。”
薛执听着觉得好笑,故意用话刺她,“找我?有事要我帮忙?”
陆夕眠慢慢低下了头,眼圈红了。
她委屈巴巴:“没别的事,就是想来……”
虽然从前接近他时,是别有目的来着,但这回不一样。
她好像有点想通了,她今日来纯粹就是担心他,不想让他难受罢了,没有其他目的,更没想过利用他。
如何想的,她便如何说了。
“殿下发烧还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你是心里难受,不想见人吗?你这样我如何能抛下你不管?我就不走。”
最后三个字讲得像是赌气一般。
她说完,薛执也没有再开口。他似乎是倦极,靠着门闭上了眼睛。
陆夕眠也不说话了。她缩在另一边,委屈地揪着裙子。
好半晌,除了雨声都再无其他声响。
在陆夕眠第七次用眼睛偷瞄男人的侧脸时,心底突然漫上一丝恐慌。
“殿下?”
“……”
“宣王殿下?”
“……”
任凭她怎么叫,男人都没动静。
陆夕眠蓦地站起身,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
男人失去平衡,向后栽倒在地上。
陆夕眠眼疾手快,把人护在怀里。
可是他就算再怎么瘦弱,好歹也是比她足足高出一个头的成年男子。
陆夕眠承受不住男人的重量,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慌忙之中被自己的裙摆绊倒,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怀里的男人也脱了手,倒在了地上。
“嘶……”
她摔得挺疼,薛执也没好到哪儿去。
一抬眸看到人倒在门边,已经陷入了昏迷。
陆夕眠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艰难地把人扶了起来。
外头雨越下越大,她没办法搬动他,只能去找人帮忙。
如此想着,她慢慢把人又放倒在地上,打算去叫人。
才刚撑起伞走进雨中,卫惩曾经交代的话蓦地冒了出来——
“殿下不想让人担心,尤其是陛下。他也不想把自己脆弱的一面给人看,所以他进宫时连我都不准跟着。”
陆夕眠闭了闭眼睛。
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回去。
不能请人帮忙,只能祈祷雨早点停,祈祷着宣王殿下早点清醒,祈祷他福大命大,别死在这里。
死这个字从脑子里很快闪过,她用力摇了摇头。
躺在门口肯定是不行的,陆夕眠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又往屋里拖了拖。
然后把门关上。
她去偏殿翻出一套被褥和枕头,铺在殿中的地上,然后咬着牙,架着男人的胳膊用力往垫子上拖。
他的两条腿拖在地上,发出嚓嚓的声音。
陆夕眠心里不住地道歉,若是有办法,她肯定不会这么粗鲁地对待他。
这么一通折腾,人都没有醒,陆夕眠急得眼泪又冒了出来。
“怎么办呜呜……”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一边哽咽,一边擦眼泪,“不能哭,我得想办法。”
她把人放好在垫子上后,又摸了摸他的衣裳。好在是干的,不然她还要帮他把衣裳脱了。
陆夕眠一边小声抽嗒,一边羞涩地红了脸。
都怪谢兰姝,说什么要把宣王当男人看。
把宣王当男人看以后,她喜欢不喜欢他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现在都不好意思碰他,不好意思照顾他了。
给他盖好被子,又跑出屋去,用自己的帕子沾满冰凉的雨水,稍稍拧干到不滴水的状态,又关上门,跑了回来。
跪坐在男人身侧,把降温用的帕子叠好,放到男人的额头上。
也不知怎么,方才那一通拉拽都没见薛执有任何反应,眼下陆夕眠才把帕子放上,薛执蓦地伸手,极凶狠地、带着一股戾气,用力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仍闭着眼睛,在睡梦中也不放松警惕。
“我不是坏人呐,您松手……”
男人不为所动。
唉,算了。
方才就与他较量过,她自知不是对手,挣不脱便不动了。
由着他抓着,她以一个十分累人的姿势在身侧跪坐了一会,腿渐渐发麻。
僵持了一会,陆夕眠身子一软,脱力地倒了下去。
眼睛用力闭上,而后便听一声轻响。
她栽倒在了男人的身上。
陆夕眠转了转被人抓着的手腕,纹丝不动。
“哎。”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不得已靠着男人温热的身体,困意慢慢袭来。
即将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一道坚定的女声钻进了陆夕眠的脑子里——
“想亲他,就是喜欢他。”
陆夕眠:“……”
睡意顿时消散。
想亲他吗?
想亲吗?
亲吗?
陆夕眠默默偏过头,视线落在男人的唇上。
像是烫到了一般,又飞速地移开,不敢再看。
“兰姝说,要在他不说话的时候看他的脸,然后再看他的唇。”
陆夕眠抿了下嘴,“不然就试试,反正……反正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没人知道,就试一下,之后当无事发生就好。嗯嗯。”
陆夕眠再次尝试着,看向了昏迷不醒的男子。
兰姝只说想亲的话就是喜欢,可她没有告诉她若是只看上一眼,心就好似要蹦出来了是怎么一回事。
陆夕眠捂着心口,迷茫又犹豫。
她发现自己没办法去看他的脸,只看上一眼,心脏就在发出警告。
周遭的温度节节攀升,陆夕眠觉得自己险些要窒息。
不然再试试,看一眼,就一眼,这回坚持住,说什么都不能躲开。
兰姝说的,只要一眼她就能明白。
她又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好半天功夫,直到薛执额头上的冷帕子都染上了他滚/烫的体温,才终于鼓起勇气,再一次将目光投了过去。
平心而论,陆夕眠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么讨她欢喜的长相。
谢兰姝说的对,宣王的确有叫人喜欢的资格,他长得极好看。
尤其是那双精致又漂亮的眼睛。
一眼就能叫她喜欢。
陆夕眠觉得这一眼看得有些久了,她好像着了魔,好半天都盯着那张脸,舍不得移开。
等她回过神时,她已经凑了过去。
离得很近,近到能清楚地感受到他不曾紊乱的平稳的呼吸,近到能数清楚他眼睛上的睫毛。
她孤注一掷,闭上了眼睛。
贴了上去。
那一瞬间,仿佛有烟花在她眼前炸开,炸得她头晕目眩,右耳剧烈地鸣响,再听不到任何声音。
半晌,她才再抬起头。
沉默了会,默默把头埋进了男人的怀里。
露在外头的两只耳朵红得滴血,手抓紧男人的衣袖,再也没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