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近来身体愈发不好,原本薛执还想着,在皇帝最后的这段时日里不惹事,让薛崎度过一段平稳祥和的日子,让他安心地走。
他可以不立刻去做大逆不道的事,就当是回报。
原本是这样计划的。
但现在么……
怎么办啊,现在只想尽早过上能给她讲睡前故事的日子。
所以他必须要开始捣乱了。
那段平静的日子注定无法再留给薛崎。
转日,八月十五。
每年的中秋佳节,陆府都会热闹一下。
这是老夫人定下的规矩——每年的除夕与中秋,只要还在京城中,这一日一大家子都要坐在一起,用一次团圆饭。
除却这一年两回,往常时候老夫人是不喜出门的。她喜欢安静,基本都是待在自己的院子里。
平时也不喜欢旁人来打搅,所以从来不让陆夕眠和陆长缨过去请安。
当然,这项规矩是专门定给他们二房的。陆家大伯是老夫人的亲生,待遇自然不同。
陆家上下的仆从婢女忙里忙外地准备午宴,春桃眼瞅着老夫人把韩氏叫走说事,撇了撇嘴,跟冬竹抱怨:
“你说,咱们大将军就算是庶出,那刘姨娘也早就故去了,大将军十岁到老夫人膝下,也算是她养大的吧?怎么她待咱们两房就差这么多呢?”
冬竹摇头,“你是家生子都不知,那我就更不知了。”
春桃叹道:“好在咱们大将军争气,靠军功搏来了如今地位,这不,这两年老夫人消停多了。”
但也只是安分了一些,若是大房上门找茬,老夫人仍会无理由地向着大房。
陆夕眠的亲生母亲在世时便受了不少的欺负,那会陆绥铮还不比如今,所以大房对她们的打压更甚。
后来陆绥铮的第一任夫人死了,陆明鸢和陆明灏姐弟俩欺负陆夕眠欺负得厉害,老夫人睁一眼闭一眼,权当没看到。
陆绥铮也是在那个时候发誓一定要混出个人样,给女儿撑腰。
“现在好了,咱们大将军回来,听说是暂时不走了,姑娘和夫人不会再叫人给欺负了!”
两个婢女正嘀嘀咕咕,突然不知从哪冒出来个吊儿郎当十分欠揍的男声:
“你们两个小丫头,当我不存在?有我在,那老婆子还能翻了天不成?”
春桃吓得浑身一激灵,转头对上一双招摇的凤眼,捂着胸口嗔怪道:“小韩爷您怎么神出鬼没的,吓死个人。”
“哎,我问你们,”韩恣行靠着树干,下巴一扬,“我姐被叫进去了?”
春桃:“是啊。”
“我姐夫呢?”
“大将军他……”
话音未落,众人便看到了陆绥铮本人。
男人面带寒色,气势汹汹进了院门,直奔正房而去。
他的身影消失在众人视野里,紧接着,屋中传来了一声怒斥,还有东西摔碎的声音。
只一眨眼的功夫,男人又走了出来,手里还拉着个人。
正是韩氏。
陆绥铮脸色难看,不顾老夫人身边人的挽留,牵着韩氏往外走。而韩氏低着头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似乎是受了委屈。
韩恣行微眯了眼睛,隐约瞧见了女子脸上的泪痕。
他心里陡然生出一股戾气,后背离开树干,慢慢站直。他冷冷地瞥了一眼正房门口那几个奴仆,冷笑了声。
“一群狗东西。”
韩恣行带着一身压抑的怒火走了,临走前还冷森森地对陆夕眠的两个婢女道:
“你们也回吧,在这儿给狗看门?”
春桃和冬竹对视一眼,扔下扫帚,跑了。
陆夕眠前个晚上睡得晚,早上冬竹没忍心叫她,便由着她睡。
等陆夕眠睁眼,已经快到午时。
她眼睛直勾勾地愣神,突然坐起。
“坏了!”
中秋的家宴要开始了!
“完了完了,祖母定要责骂于我了。”
陆夕眠着急忙慌地穿衣,口中不住地呼唤春桃和冬竹。
责骂她倒还是小事,关键是那老太太喜欢欺负她娘。
因着她娘是后进门的,且出身不高,是以老太太这么多年看韩氏都不顺眼。
不过也幸好老太太平时不爱出门,若是她不犯懒,韩氏只怕成天要看她脸色。
“春桃!冬竹!”
今儿也是怪了,怎么叫都没人应声。
到底是她耳朵不好使还是这两个丫头耳朵不好使?!
陆夕眠手忙脚乱地给自己穿好衣裳,踩上鞋子便往外走。
她一边拢着散乱的长发,一边继续喊人。
才绕过屏风,便撞上了捧着衣裳急匆匆进来的春桃。
“哎哟……你去哪儿了?我叫你好半天啊。”
春桃支支吾吾,欲言又止。冬竹紧跟着进来,她压低声音,“姑娘,奴婢伺候您梳发吧,夫人他们在外头等你呢。”
“我娘?他们?谁?”陆夕眠诧异道,“和我爹啊?”
“还有小韩爷,和咱们公子。”
陆夕眠:“……”
到这么齐,看来是来者不善。
陆夕眠提心吊胆地等到梳妆完毕,战战兢兢地往外走。
一边走,一边心里念叨着:可千万别是叫她和殿下断了往来,千万千万,千千万万,不要不要啊!
要是让她断绝往来怎么办啊?她又不能不要这个家了,她爱爹娘,爱哥哥爱舅舅,她不能离开陆家。
那她要离开薛执吗?
陆夕眠一边呜呜一边拼命摇头,不行不行这个也绝对办不到啊!!
都想要啊怎么办?她不能都要吗?
陆夕眠独自纠结的傻样被一家人都看在眼里。
韩恣行一脸嫌弃地看着门口那个神神叨叨的小姑娘。
“我说,你脑子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