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容地倚着榻,微微阖目,似乎一点都不急。
卫惩比他急百倍,他满脸急色,操心道:“殿下,您不能这般不着急啊,镇南大将军护驾有功,眼下满朝都找不出比他还有威望的武将,陆姑娘长得又那么漂亮,性格也好,肯定很多家都盯着。”
“陆姑娘耳朵是有伤,但这点小毛病在权利面前,实在太无足轻重了啊!”
“大将军这是何意啊?是后悔了?他若是做主将陆姑娘许配给旁人,您要怎么办啊!”
他家殿下这二十多年也就对这么一个姑娘动过心,眼瞅着他家殿下用情日深,这时候若是惨遭抛弃,可该如何是好啊?是会一蹶不振?还是会大肆报复?立刻举兵谋反?
若是谋反了怎么办?陆大将军的兵比他家殿下的还要多一点强一点,若是遭到抵抗,他家殿下又有几分胜算?
卫惩越想越远。
薛执咳了声。
卫惩蓦地回神,便见男人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卫惩红着脸低下头,“对、对不住殿下……”
“本王从未发现,你脑子里的东西能散到那么远。”
卫惩脸臊得通红,吭哧吭哧地憋不出一个字。
薛执无奈地摆摆手,“你先出去吧,本王再想想办法。”
“那您……”卫惩抬眸注意到男人不耐烦的目光,把话都咽了下去,“好的……您好好想。”
薛执:“嗯。”
卫惩慢慢悠悠挪到门口,又不放心地回头叮嘱:“一定要好好想啊。”
薛执:“……”
还是叫他离林长翌远些吧,都被影响得变得婆婆妈妈的。
房门关上,薛执抬眸,望向那张夜晚睡觉的睡榻。
就是那张睡榻,四日前,她陪着他躺在上面。
薛执失神地抬起手,指尖触上唇。
已经四日了,整整四日没再见到她。
薛执从未觉得日子竟这般难熬。
这几日他送的东西都被收下,可就是见不到陆夕眠的面,连他给她写的信都被韩恣行拒绝,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
她不来找他,是因为她的父亲和舅舅不许吗?
也不知他何处做错,惹得陆家人不满。
不给他机会,不告诉他,他又要如何改正呢?
真的好想她啊。
薛执低低叹了口气,他捂着胸口,神情落寞。
伤口还有一点疼,不过也无妨。
他撑着身子起来,站起身,慢慢地在屋里走了两圈。
嗯,能走,就能出门。
“今日是十月十五啊。”薛执手捂着胸口,向来挺得笔直的背脊稍弯,慢慢地走到门口。
他将门打开,手扶着门框,怔怔望着院中的逐渐枯萎的绿树,“十五……”
“十五的月亮应该圆了吧。”
薛执弯了弯眼睛,垂下头,抿唇轻笑。
她不来见他,那他便亲自去一趟。
十月的夜晚有些凉,但陆夕眠却依旧叫人搬了梯子,搭在房檐边上。
“你这丫头真是倔,不叫你去找他,就天天板着脸?都四日不理舅舅了,还生气呢?”
韩恣行蹲在门口,吊儿郎当地玩着地上的蚂蚁。
小姑娘噘着嘴,也不回他,只对两个婢女道:“扶好,我上去了。”
她顺着梯子往上爬,韩恣行在下头又叹道:“我们这不是给你出气?那宣王不心疼你,他用自己的命冒险,可曾想过你?”
那件事在陆家人的心里,一直都没过去。
陆夕眠步子一顿,她的眼圈慢慢变红。
她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眼睛酸涩是被风吹得。
她低下头,只能看到韩恣行的一双长腿,低声的轻喃飘散在风里:
“他心疼我的,所以才会提前两年做那件事……”
若是没有她,他才不会这样。
一想那件事,眼眶的酸涩感又冒了出来。
她眨了眨眼睛,驱散热意,继续爬。
她一直低着头,没抬头看。等自己的手扒在房顶上,脚离开梯子,整个人都爬上去时,她才看到屋脊上坐着个人。
什么叫惊喜呢?
在这日之前,陆夕眠也不知道什么叫惊喜。可今夜她知道了。
惊喜就是当你觉得全世界都是灰暗的时候,在不知道如何向前迈脚时,突然降落在你脚前一束光。
那束光很吝啬,只照在你一个人的脚前。
它很温暖,只对着你一个人亮。
看到那张日思夜想的脸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一直压抑的想念与委屈在一瞬间里,都从狭窄的通道里挤了出来。
眼泪在这一刻狂飙,她委屈地呜咽了声。
他坐风中,朝她张开拥抱。
凉风中融进男人温柔的声音,他说:
“心情不好也要看月亮?”
她一下扑了上去,把头埋进男人的怀里。
哽咽着:“心情不好才要看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