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夕眠啃肉的动作一停,抬头看向陈琅。
陈琅此人在她印象里一直是个十分体贴的大哥哥,为人处世不说圆滑,也是体贴入微,周到万分。
从小到大但凡是有陈琅在,他总能把他们几个小姑娘照顾好。他在长辈眼中亦是懂事知礼、学识渊博的好儿郎。
听说谢家伯伯一直属意陈琅做自己的女婿,小舅舅近来更是连酒都不去喝了……
陆夕眠低下头,继续吃肉。
薛执余光瞥见她的肉吃完,又夹起一个鸡腿,给她续上。
小姑娘大快朵颐,专心致志,桌上另两人的目光都有些意味深长。
见过宠妻的,却没见过这般宠的。
门外有人经过,透过门板,有三两谈话声传了进来。
裴南容身子微僵,凝神细听,很快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他蓦地起身,惹来一桌人的注视。
他自知失礼,连忙揖手赔礼,不知突然怎么了,连话都说不完整,“陛下恕罪,臣,臣待会……”
待会怎么,他没说完,不顾薛执疑惑的神色,撇开这一桌人跑了出去。
出门时因太过匆忙,被门槛绊了一跤,狼狈地踉跄两步。
房门都没来得及关,人便没影了。
陈琅觑着薛执的神色,见对方神色淡淡,半晌才慢慢放下筷子,他心头咯噔一下。
陈琅起身,告罪道:“陛下恕罪,老师定是有万分紧要的急事。”
薛执笑着摇头,说没关系。
后来证实,的确是万分紧要的事。
裴南容很快回来,带了位面孔陌生的僧者。
听他介绍,薛执的瞳微微颤了颤。
“这便是臣同您举荐的那位医者。”
裴南容不好意思再夸口说是神医,毕竟当着本人的面,那人也不愿旁人介绍自己是神医。二来,若是治不好,此时再说神医,怕是要死罪上再添一遭罪名。
薛执难得失礼,坐在原处,眸光沉沉地望着面前的人。
半晌,他缓缓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丝帕,微微低头,为陆夕眠擦干净了嘴巴。
然后牵着她的手,走到医者面前。
薛执郑重地冲来人行了一礼。
嗓音沉重深沉,满是期待:“烦请您为我妻治伤。”
七夕过后,薛执又忙了起来。
时隔一年,陆夕眠右耳上再度包回了厚重的纱布。
天气炎热,她心情不好。懒洋洋地歪在美人榻上,抬手左挠挠,右抠抠。
挠完脖子又抓脸,好几次手都伸到了耳朵边上,指尖刚触到纱布的边缘,便长久地停住,最后幽怨地长叹了声。
冬竹笑道:“娘娘,您这样叫陛下见了,他又要说您了。”
陆夕眠嘟囔道:“我又没有真的挠,他说我什么?”
她哪里敢乱动,神医好不容易给她包好,若是再破坏,不仅薛执要说她,那个嘴巴十分狠毒的神医指不定要怎么骂她。
春桃道:“您就安分一些吧,那怪脾气的大夫好不容易才点头给您看的。”
若不是薛执屈尊行礼,神医想必转头就走。
能人皆有些怪脾气,薛执在短短时间内便观察出对方的脾性,并果断地放下身段,第一时间拿住了那大夫的脾气,这本身便有一部分运气的成分在里头。
她当然得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绝对不能胡来。
陆夕眠忍着耳朵上的痒意,望梅止渴似的,又抓挠起别的地方。
“也不知他怎么知道的……”
不过薛执向来最会看人下菜碟,他察言观色的本事炉火纯青,早就不是她这样的心思单纯的人能参透的。
薛执那一礼把陈琅和裴南容吓了一跳。
裴南容同神医不过泛泛之交,认识数载,尚不能同对方交心,薛执行了一礼后,倒叫那人来了兴趣,同意留在宫中,暂时为陆夕眠治伤。
神医留在京城一个月,不知薛执如何说动了他,临走时,他愿意将药方和医治的方法留下。
又过了半年,到转年一月份的时候,药陆续停了。
这段时间陆夕眠的身边尽量不出太大的声音,不去过于嘈杂的地方。
薛执同她说话时,也多为轻声细语,叫她看唇形,不费耳朵。
五官相通,耳处的伤连着大脑,不是那么容易好的。
神医最后也不能保证她的听力能恢复如初,只能尽量地减轻她的痛苦,降低右耳的杂声,让她不再头晕头痛。
又是一年三月,他们成婚一年。
杏花树又开花了。
“今日感觉如何?”
“听得清楚吗?”
日复一日,薛执每日都会在她的右耳边轻轻问上几句,看她恢复的程度。
陆夕眠感受到右耳同左耳一样清晰的声音后,面色如常,摇摇头。
她撒谎道:“你说什么了?只能隐约有点声音,但是什么我不知道。”
薛执嗯了声,也不失望,“没说什么要紧的话,可难受?”
“不难受。”
每天都是一样的内容,薛执已经很满足。
“没关系,只要你不难受便好。”
他不祈求什么,只要她每天开开心心的就好。
陆夕眠被人从背后抱在怀里,在他看不到的角度,悄悄地弯了下嘴角。
其实她前几天就能听到了,只不过一直没说。她不太会骗人,总担心自己存不住心思,被他这么个人精一样的人发现。
还好,他对她不设防,从来也不会怀疑她的话。
再有两日便是他们俩两个共同的生辰,亦是他们大婚一年的日子。
到时候再给他个惊喜吧,嘿嘿。
陆夕眠忍着胃中的恶心,抬手放在小腹上。
这件事……也那天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