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醒来,陆夕眠睁开眼,旁边躺着一个人。
他没去上朝啊。
大梦一场,她久久没回过神来。
双目怔怔地望着床上方,手摸上自己的肚子。
平坦的腹部叫她一时又有些恍惚。
所以现在是……何年啊?
陆夕眠恍然无知地将自己的心里话问了出来。
耳边有沉沉的声音答道:“我们成婚的第二年。”
成婚?
哦,对,他们成婚了。
男人为她拨开凌乱散落在枕头上的长发。
他的手指轻轻勾住一绺头发缠绕在指尖,嗓音沙哑又轻柔。
“做梦了?”
陆夕眠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沉默了许久,半晌才长舒了口气。
“是啊,做梦了。”
薛执嗯了声,温热的手掌贴上她微凉的脸蛋,缓缓掰向他的方向。
陆夕眠茫然地看进他的眼睛。
乌瞳明亮,似有一汪粼粼春水在轻轻荡漾。
他低声道:“我也做梦了,一个美梦。”
陆夕眠额角一跳,抓住他的袖子追问道:“你梦到什么了?什么美梦?”
薛执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视一寸寸扫过她姣好的面容。
他微微低头,抵上她的额头,笑道:“你。”
梦到了她,便都是美梦。
在陆夕眠的再三追问下,薛执终于三言两语地道出了他的梦境,虽只听了只言片语,但她坚信两个人做了同样的梦。
一整日都嚷嚷着有缘分,连做梦都梦得一样。
薛执还要处理朝务,盯着陆夕眠用了早膳后便先走了。
怕她自己孤单,还特意派人给陆家人送了信。
韩氏抱着孩子进了宫,韩恣行也跟来了。
“舅舅怎么来了?最近不是很忙吗?”陆夕眠护着肚子倚在榻上,奇怪道,“你和兰姝的婚期是不是快要到了?”
韩恣行脸色不太好,板着脸嗯了声,也不知这脾气又是冲谁。
陆夕眠一头雾水,求助地看向韩氏。
韩妩无奈地叹了口气,剜了弟弟一眼,道:“他又犯浑,把兰姝给惹着,人家又不理他了。再有两个多月就要成婚,兴许人家姑娘事到临头又不要他,这也是说不准的事情。”
陆夕眠:“……”
她一言难尽地看着韩恣行,“小舅舅不是我说你,好不容易把人追到手,这才好了几日,你又欺负人?”
韩恣行胸口起伏,似乎气得不轻,他瞪着眼睛,要为自己辩解,可最终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陆夕眠翻了白眼,“罢了,你的那些事我都不好意思说,你有事还随我阿娘进宫来做什么?”
韩恣行可算抓到了理,他指着门口,愤愤道:“我为何进宫,你问你夫君去!”
韩氏一听便笑了,“这亲虽说定下了,但人家谢姑娘可不是就定给你小舅舅了,有人还等着抓你小舅舅的错处,打算趁虚而入呢。”
韩恣行的脸色愈发难看,牙关紧咬,看人的眼神像是要shā • rén。
陆夕眠愣了下,不可置信道:“陈琅哥哥还没放弃?”
“正是,人家陈世子可比你小舅舅要好上百倍,若不是谢姑娘的心系在你舅舅身上,他能有什么胜算?”
陆夕眠就爱看韩恣行的热闹,她刨根问底,终于把事情弄明白了。
“你真是活该!”
陆夕眠幸灾乐祸道。
韩恣行沉着脸,依旧不吭声。只是搭在膝上的手不知何时攥成了拳,似在极力忍耐着。
对于亲弟弟和继女两个人,韩氏向来不厚此薄彼。她说完了弟弟的笑话,又打量着陆夕眠的气色,心终于落了下去。
心里暗道还是薛执了解她这个女儿。
韩氏不忍薛执默默付出而不被知晓,她笑着坦白道:“其实是陛下见你近来难受,所以想变着法地给你找些乐子。有了消遣,你就不会把注意力都放在难受的事上了。”
这法子的确管用,韩家姐弟来之前,陆夕眠还愁眉苦脸的,艰难地想压住那股恶心的感觉。
他们来了之后,陆夕眠便忘了难受的事情。
“阿娘,你不提醒还好,你提醒我又想吐了……”
没等她呕出来,便见坐在那沉默许久的男子突然火了。
韩恣行扭头怒道:“合着我是你们的乐子?”
韩氏回怼:“你不是乐子你是什么?你见谁把日子过成你这般糊涂的?人家兰姝最初都躲开你了,是你又招惹上去,非要追人家。好不容易追到手,你怎么还犯错呢?”
“我没有犯错,都是误会!”韩恣行有口难辩,“都是陈琅那个臭小子从中作梗!”
“是不是误会,也要看人家姑娘伤心难过没有,”韩氏反驳道,“陈世子作什么梗?你没做过的事没说过的话,人家还能凭空捏造不成?你的过去我都不稀罕提,人家世子可比你坦荡多了。”
韩恣行一下蹦了起来,委屈得不行,“他坦荡?!他就是个小人!!仗着和小兰花青梅竹马,就在她面前说我的坏话!好大一朵无辜又高洁的莲花啊他!”
陆夕眠迟疑道:“小舅舅,可是陈琅哥哥,他应当不是那样的人啊……”
虽然她清楚韩恣行不会撒谎,但……但陈琅也不像他说得那样啊。
“我什么样你不清楚?你还有没有良心了?”韩恣行疲惫不已,他摆摆手,“罢了罢了。”
这事他已经同谢兰姝争辩过一回,他们都不相信是陈琅污蔑他。
“是,我劣迹斑斑,他风光月霁,都是我的错。”
韩恣行站起身来,拂袖离去。
陆夕眠和韩氏面面相觑。
“这……我们是不是错了?”陆夕眠不安道,“我——”
话说到一半,胃中一阵翻江倒海,她弯下腰,呕个不停。韩氏再顾不得旁的,连忙凑上去拍她的背。
韩恣行的事无人再管,还因为骂了陆夕眠,被薛执记了一笔。
因为薛执的记仇,韩恣行的情感之路又坎坷了几分。
不过陆夕眠再无心思去管娘家的事,她的孕吐反应一直持续了整整两个月。等她不再吃什么吐什么,已经开始显怀。
四个月的时候,她瘦了一大圈,薛执每每抱她在怀中,感受着她的清减,都心疼不已。
御医说三个月后可行,房,但薛执始终不敢。
尤其是眼看着陆夕眠越来越瘦,他更是不敢多碰她一下。
薛执白日操心国事,夜晚等陆夕眠入睡,他也不敢睡熟,生怕她半夜惊醒,饿了难受了时他不能第一时间知晓。
陆夕眠觉得自己被人宠得不像话,于是主动提出要分房睡,甚至还说出要帮他扩充后宫这种话。
薛执难得沉了脸色,他冷声问:“可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
陆夕眠委屈巴巴地不说话。
见她难过,薛执刚冷下来的心又软了。
他叹了口气,“我既然说过此生唯你一人,便永不会反悔,你不用听旁人说的话,只听我的话便好。”
陆夕眠沮丧地低着头,“可他们说皇后当母仪天下,还说我现在不方便伺候你,就该由其他人来做。”
她说着要分开的话,可手却一直揪着男人的袖角,不肯松开。
薛执垂眸看了一眼,“还说什么了?”
“还说了好多,说得我好像不那么做,就不配当皇后一样……”
她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