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妈也说,这么严重的钝伤,人是睡不着的,夜里肯定会痛醒,他只能断断续续地睡。
夏千沉望了一会儿,心说这人真是虎啊,从断崖掉下来的石头,重力加速度那种冲击力,他敢把自己从主驾驶拽下来护在身下,找死么?
人类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当时车子侧立在崖底,副驾驶在下主驾驶在上,副驾驶大概率安全。所以啊……他何苦呢,万一翼豹的防滚架没撑住,万一拿块石头再大点儿,万一救援组晚来一步,这会儿脸上该盖白布了。
这么想着,病床上的人忽然蹙起眉心,嘴唇微抿,看上去很痛的样子。
果然,不多时钟溯便醒了过来。
睁眼那一刻,眉头舒开了,他哑着嗓子,“你怎么过来了。”
甚至嘴角还带了些笑意。
“就……我能下床了,就过来看看你。”夏千沉说,“你要喝水吗?”
“嗯。”钟溯说,“谢谢。”
挺神奇的,一直以来都是钟溯照顾他,差点儿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程度,现在换了个位置。
夏千沉揪开保温壶的瓶塞,一阵热气立刻腾出来,医院的保温壶还真不错。他看了看床头柜上的一次性纸杯,“我去拿个杯子给你。”
片刻后折回来,手里多了个带把手的瓷杯子,他妈妈在医院楼下买的。
怎么说呢,住院的人用纸杯属实有些心酸。
夏千沉是想等水放凉一点再喂他,也不知道是橙黄色的夕阳铺在病房里的色调太催眠,还是仪器有规律的响声使人困倦。所以夏千沉不自觉的冲盹点了下头,不过只盹了一瞬,立刻便清醒了。
白色瓷杯子还在幽幽腾着白雾,然而病床上的钟溯却没了动静双眼紧闭。
夏千沉顿时整个人懵了,钟溯的脸色极差,白得和床单不相上下,他立刻扑过去,残存的理智让他没去碰钟溯多处钝伤的身体,只能去拍他身上唯一没挨撞的地方,脸。
“钟溯,钟溯!”夏千沉拍着他脸颊,“钟溯你怎么了!你撑住啊我去给你叫医生!”
说着也不按护士铃,扭头就要跑出去。
“啊?”钟溯被拍醒了,“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你忽然没声了吓死我了。”夏千沉的呼吸很急,但病号服不太合身,在他身上有些肥大,很不合时宜地,钟溯能看见他锁骨以下的一块皮肤。
钟溯只下意识看了一眼,尔后迅速挪开视线,虚弱地说:“我刚只是睡了一下。”
“睡得这么紧急?”夏千沉坐回去,“你转脸就睡了,我哪知道你是睡了还是没了。”
钟溯不能笑,他一笑胸腔就痛,所以笑了之后表情立刻痛苦。
然后他指了一下侧上方的心率监测设备,心率线一蹦一蹦,无奈地弯着唇角。
“哦……”
——
夏千沉妈妈确认他没事了,可以进食并行走之后回去了A市。她在这里呆了两天,A市一院还有很多事,不能耽误太久。
另一边,钟溯恢复得也不错,夏千沉可以推着他的轮椅在医院后院里晒晒太阳。
晒太阳,在xīn • jiāng应该说是烤太阳。
但这俩人在病房里憋了三天,直到晒的背后出汗了才回去。
钟溯可以吃东西了,但种类有限,譬如清粥、蔬菜、鸡蛋、炖煮软烂且没什么调味的肉,医生让他吃得清淡好消化一些。
吃这些东西让夏千沉觉得很可怜,于是勺子在粥碗里很刮了一圈,舀起有米有绿豆有青菜碎的一大勺,递到钟溯嘴边。
钟溯有点惆怅,吃这些东西不可怜,可怜的是喂他吃饭的人是夏千沉。
钟溯喉结上下滚了滚,试探着说:“高温对肠胃的伤害是不可逆的。”
这话还是当初夏千沉自己说的。
夏千沉眨巴了两下眼睛,“哦,烫,是吧。”
钟溯松了口气。
很快这口气又憋回来了。
夏千沉大概一秒钟呼呼了两口气,又递了过来。
问题在于他很真诚,而且钟溯可以理解这种真诚,他从没照顾过人,而且中国人的基因就是认为「生病的人得吃热乎的」。
即使是起床一杯冰牛奶的铁胃玩家夏千沉。
钟溯真的很想笑,但他笑的话胸腔会跟着痛,“近点儿,我凑不过去。”
夏千沉又往前送了送,立刻脸黑了下来,因为他自己又多吹了两下,“嫌我吹得不够凉是吧,我端着这粥去太平间晃悠一圈再回来喂你?”
“没嫌你,是我矫情。”钟溯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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