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见儿子答得如此果决肯定,倒后悔自己问得有点严厉。其实,若恪儿真有个中意的女子,又怎样呢?!她的孩子,从小被前朝后宫关注,一心上进,几乎没有过放松的时候。若他现下长大了,情窍开了,除了一心要得到他父皇与世人的认可外,还另有了一点私心,真对一女子动了心,那将那女子收用在身边,让其做一朵知心知意的解语花,闲时为他宽心解乏,又有何不可呢?!
贤妃想着叹道:“真有关系也无妨,你若喜欢,可以将她纳为姬妾,只是必得等郑宜芸入府之后。等郑宜芸嫁了你,做上几个月的燕王妃,你再纳你中意的女子,别郑宜芸刚进府你就将人接进来,会叫郑家面上不好看的。”
却见儿子无奈地笑看着她道:“我与她,真没有那种关系,难道一男一女同行走了一阵,就必定海誓山盟、难分难舍了么?只是那日无聊,见其精通音律,就随意问了几句而已,母妃不必多想。若按母妃所想的,同行走一阵就是郎情妾意,那天下有情人何其之多,月老的红线都要牵不过来了。”
贤妃听儿子这样讲,绷不住笑道:“好吧,这事是我多想,只是给郑宜芸送些礼物的事,你可别再拖忘了。”说着就让侍女捧了好些新首饰来,笑对儿子道:“你亲自挑几件,这才叫心意呢。”
临华殿众侍女捧来的首饰匣里,琳琅满目地盛满了各式簪钗步摇。燕王目光扫过,看见一支白玉山茶花钗时,忽地想起在太液池畔望见的那盆雪色山茶。
他又想起当时承瑞的神色闪躲、含糊言辞,心中微疑片刻,猛一闪念,记起自己在那之前去御书房时,有望见书房内常年壁挂着的那幅《十八学士》被撤下了,取而代之,挂了幅齐朝白云山人的传世山水图。
其实,不管是父皇起意让人从宫外抱盆山茶回来,还是将那幅绘着山茶的《十八学士》图撤下,都只是日常小事而已,不值得多想什么。可偏偏,俱发生在今日,偏偏都与山茶有关。
贤妃哪里知道儿子心中所想,只是见他专注凝望着匣中一支白玉山茶花钗,就以为他看上这个,问道:“是要选这支吗?”拿起打量了一会儿,贤妃摇首道:“这支太素净了,不如旁边这支千叶攒金牡丹簪华丽夺目,依母妃看,还是送牡丹簪好些,更配郑宜芸身份。”
应知《十八学士》与雪色山茶,都只是日常琐碎小事而已,可就是有一丝疑影难散,固执地盘桓在他心头。燕王犹被这丝无迹可寻的疑影纠缠着,心不在焉地附和母妃的话道:“好,牡丹簪,听母妃的。”
紫宸殿内,垂手侍立的傅秉忠,已默看陛下对着那盆山茶负手绕走了几圈了。一、二、三……在缓缓绕看了三四圈后,陛下终于驻足,抬首问他道:“这花好吗?”
若较真论说品种花型花色等,慕小姐送的这盆山茶,如何能比得上宫中花匠精心培育的呢!但,见陛下之前绕走时步态悠然,这会子问他时面上也微带笑意,傅秉忠自然忙陪着笑回道:“好,好极了。”
却又听陛下紧跟着问他:“好在哪里?”
“好在……好在……”傅秉忠一时编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硬着头皮道,“好在……是慕小姐送的。”
不想这话却正契了陛下心意,陛下闻言微一愣后,竟放声笑了起来。笑后又俯下/身去,凝神细赏洁如凝脂的山茶花瓣,与瓣上那一缕若有妩媚之意的娇艳红丝,仿佛真在看一位不慎将脸挠破一缕血丝的美人,有闭月羞花之貌,顾盼生辉,撩人心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