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就起身,陛下湛亮的眸光隐着一丝焦急,“取朕的箫来!”
忙将御箫取来呈上后,又听陛下在手按箫孔前,高声吩咐他道:“秉忠,记!”
傅秉忠侍随皇帝多年,自也知晓音律,只是在这方面平庸无才,没有作出佳曲的能力罢了。他听陛下吩咐,忙在案后执笔,依着陛下即兴吹奏的新曲,飞快记下曲谱。一曲毕,陛下似觉十分畅快,近前拿起那新记的曲谱,并笑问他道:“如何?可有要删改之处?”
如何敢随意评判陛下新曲,就算真有要删改之处,他也是不敢说的,何况陛下适才即兴创作的新曲,在他听来是无有不好的。他讷讷难言时,陛下也知他这老奴是说不出什么来的,自含笑看了几遍曲谱,将之交给承瑞道:“去送给她看,请她指教!”
“她”这一字在紫宸殿里,已成了慕昭慕小姐的专属字眼了。承瑞对这差事自是一万分上心,得了吩咐立就快步出宫,于今儿第二次马不停蹄地往慕小姐京郊住处赶去了。
慕昭起先惊讶于言先生竟会作曲,后想起长公主既帮言先生在官家教坊谋得从九品谐音郎的职位,那言先生定是通晓乐事的,是她自己之前疏忽了。
因来送曲谱的仆从傅瑞说主人请她指教,慕昭遂认真看起曲谱来。越往下看,她心中越是惊叹,因言先生所作的这首曲子,水准颇高,曲调宛转悠扬,时而幽静如月下昙花悄然绽开,又时而热烈,如少年郎策马在春风中,春风明暖,道旁两际皆是新柳,条条柔枝爆着新芽,簇簇皆是春意。
一遍惊艳后,再凝神细看几遍,就渐渐看出言先生即兴作的这首曲子,虽有一蹴写就的自然灵气,但也有仓促不足之处。慕昭回房提笔,将自己觉得应作删改的地方,皆标注在曲谱上。她将曲谱还给傅瑞,又笑说道:“这只是我的一己之见,或是错的,还请言先生多加指点。”
宫中有内教坊云韶府,坊内向天子献艺的,自俱是当世最优秀的乐人,皇帝闲暇时也会与坊内高手交流乐事,只是还从未像今日这般,心中怦然不止,如遇知音。
暮时收到慕昭改后的曲谱时,皇帝连晚膳也顾不上用,径就坐至案后,目不转睛地专心阅看。有几处皇帝觉得改得甚妙,如点石成金,使他忍不住在心中叫好,又有几处,皇帝觉得她删改得不对,看着不禁眉头微锁,恨不得她此刻就在他身边,他要不服地向她辩一辩,同她一起,将这曲子臻至完美。
心里絮絮又赞又辩地不知涌了多少话,可身边无人,一个字也没法说。许久后皇帝放下曲谱时,殿外已是夜色沉沉,他的身影被殿内灯树照拖得老长,孤寂沉静地与他对影成双。
想要她,想要她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