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保住两个女儿和自己的平安都很难。
八个身强体壮的男人,哪怕四个衙役念着往日的情分不对他的女儿做什么,他也难保几个禁军不动歪心思。
而且,秦郡离樊城八百里路,又要一直戴着沉重的枷锁无法取下,吃不好睡不好,每天还要赶路好几十里,他也担心女儿们的身体吃不消。
可他如今身无分文,岳父也早就已经去世,他在朝中没有任何可以在此时提供依仗的亲朋好友,这些明显是来监工的禁军如何肯对他的女儿们照顾一些?
戴着二十多斤重的枷锁,走了两日,小女儿便发起了高烧。
大女儿身体尚且好些,却也肉眼可见地变得消瘦。
“军爷!求求你们行行好,给我家珠儿松开枷锁吧!”
他放下尊严跪地朝着几个禁军磕头哀求。
然而等来的却是禁军恶狠狠的一鞭子:
“说得轻巧,这上头可是有封条的!路上拆了,到时候去樊城交不了差,谁来担这责任!”
“周如植,你曾经也是官老爷,难道还不懂这些规矩!我看你他|妈就是故意为难我们!”
周如植再三恳求,又搬出了官府对他们押送犯人的死亡率考核,这才让那几个禁军不情不愿地让衙役给小女儿灌了一碗姜汤。
第二日又继续上路,可小女儿自小没吃过任何苦头,身体何其娇弱,只喝了姜汤,没有让她的病有任何好转,反而越发严重了。
她连走路都开始吃力。
再这么下去,恐怕很难活着走到樊城。
周如植心急如焚,却没有任何办法。
休息一天再走,那更不可能,犯人每天应该到达哪里,都有明确规定,必须要到当地的驿馆报到才行。
这天,他们正顶着烈阳行走在官道上,身后却突然跑来两匹快马。
走到他们身边时,那马上的两个年轻男子翻身下马,对禁军一抱拳,询问道:
“敢问军爷,这可是押送的周如植一家?”
一个禁军不耐烦地呵斥道:
“官家的事,是你们这平头百姓该打听的吗?”
说话间,却警惕地看着对方,这该不会是来劫囚的吧?
虽然说一般来说,一旦发生劫囚便会牵连犯人几族,但万一就有那不怕死的人呢。
一旦发生劫囚,他们这些押解者一般都很难留下活口。
另一个禁军却拉扯了他一下,使了个眼色,然后自己上前盘问道:
“你们是周如植什么人?”
那骑马的年轻男人拿出一块令牌,这禁军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
“右相府!”
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惊。
那骑马的年轻人矜持地点点头:
“没错,我两人受相爷之托,前来照看周大人一家,还望几位军爷行个方便。”
说着,就从怀里拿出老大几枚银锭子,一人一枚塞进几个押送人员手里。
“等到了地头,相爷还有重谢,望各位切勿将此事泄露出去。”
几个押送人员顿时变了脸色。尤其是四个禁军。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周如植明明已经被发配充军,背后却有右相这么大的靠山!
如此,他们对待周如植的态度自然又要变一变了。
别说是有钱拿,就算是没钱,他们这些小卒小兵,也断不敢冒着得罪右相的风险去亏待周如植一家啊。
有右相保着,这周如植以后的前途如何还真未可知。
几人连忙向周如植拱手赔罪。
“哎哟,周大人,您既然与右相有故,怎么不早说呢!这两天还真是对不起您了,您可千万别和小人们计较啊!”
别说是他们,周如植自身也是一头雾水。
虽说他确实得右相提拔才得以升任郡守,但右相是旗帜鲜明的大皇子党,他当初并不想参与党争,便没有与右相亲近。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他被皇帝如此厌恶,已经刺配充军,俨然是再无前途,右相竟然还会亲自派人来帮他打点!
右相派来的两个年轻人,很快就找来了马车,让他和女儿们都上了车。
还做主为他们除下沉重的枷锁,然后才对他道:
“周大人恕罪,走官驿太惹眼,小的两人要自行换马,便耽误了时日。让您受委屈了!”
右相的人,哪怕在此时,也依然对他如此礼遇。
周如植心中默默一叹。
右相啊。
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这份雪中送炭甚至是救命的恩情,他周如植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