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殿受召前往时之政府,如今还未归来。”式清江道。
他的神色非常平静,对面跪坐着神色羞愧的一期一振,鹤丸扫了一眼,露出战败了的表情。
可恶,一路从主庭院跑过来,居然还是晚了……没看见……
果然,付丧神的力量……是有限的……
他绝望地滑倒下去,照这个姿势即将以面抢地,式清江瞳孔微缩,迅速伸手去接:“……鹤!”
鹤丸的头扑在式的腿上,不动了。
“……精力条见底了呢。”一期道,“您先送他回去休息吧?这里的工作我暂时能够处理……另外,非常抱歉……”
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道歉了。
式清江叹了口气道:“不用道歉,我并不觉得冒犯。”他背起活力清空的鹤丸,对着一期点了点头,“麻烦了,一期殿。将鹤安置好后我就回来。”
一期点了点头,式清江顺手带上了门,背着鹤丸出了天守阁。
出阵开启以后,本丸基本看不见什么人。在本丸待命预备出阵的刀剑都聚在手合场,为更好地战斗先活动筋骨、沸腾血液,出阵回来的刀剑都已经回房间休息,就连藤四郎家的短刀也没精力再跑来天守阁找一期了,只有动机奇怪的鹤丸,要扑进天守阁嚷嚷一句才肯消停。
仔细一想,自己似乎是头一次看见鹤丸累瘫的时候。平日里这位兄弟不管做什么都兴致盎然,对恶作剧尤其钟情,活泼到不像他原本的年龄;如今沉默地趴在他背上,并非没有意识,似乎只是单纯的不想说话。
从天守阁回房间的路很长,几乎要跨越大半个本丸。夜风卷着红叶飘到廊下,拂过面颊时能感觉到温度稍稍有些低,而背上鹤丸的体温稍高,尚且在正常范围之内,伏在背上时,像一团沉默的、热烈的火。
一点细微的熟悉感顺着心底蔓延向上。
这座本丸是拥挤的、温暖的,也是空旷的、冰凉的。他来这座本丸已有些时日,遇见了许多故友,与自己的弟弟见面,同吃同住,日日交谈,却几乎从来没有感觉到过熟悉。
此时背后的体温与心跳,似乎总算让他抓到了一点存在的实感——自己似乎也曾经在某个夜晚这样,背着鹤丸向什么地方去。
“鹤。从前我也背过你吗?”式清江问道。他的声音沉而温和,语气令人安心。
背上的人没有回应。鹤丸揽着他的脖颈,头搭在他的肩上,仿佛睡着了一样;拐过到房间前的另一个转角时,式听见了他细微的回应。
“……是。”
单单一个字,犹豫却也简短。他似乎不愿意多提,说完便将头转了个向,闭上眼睛,真的要睡了。
式清江将他送回房间,催促他清洗了身体、换好了衣服,看着他钻进被子里,坐在一旁问道:“没有受伤?”
“没有。”鹤丸懒洋洋地回答道。
“好好休息。”他叮嘱道,接着想起什么似的,补了一句:“不许出去恶作剧。”
鹤丸脸埋在枕头里,拖长了声音道:“是,是——”
式清江站起身来,临走前力度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后脑勺。“辛苦了。”
鹤丸依旧没什么反应,式起身关了灯,轻轻带上了门。
黑暗里,白发付丧神憋不住了似的猛然从床上弹起来,露出一张混杂着不可置信与些微无措的、涨的通红的脸。
一整天的高强度战斗让他现在仍然觉得筋疲力尽,思维也隐隐有些断片,但刚刚的应该不是错觉——
他伸手摸了摸后脑勺,神色复杂地自言自语道:“这可真是吓到我了……”
式出了门,敏锐地感受到空气中的灵力变浓了些。他快步向天守阁走去,到了近处,果然看见二楼京反房间的灯光亮着。
他上了二楼,一期守在门外,烛台切正从京反房间出来,动作轻柔地带上了门。
“主君情况如何?”一期一振担忧地询问道。
烛台切看见他们,脸上的神色松了松,但依旧不太好看。他伸手触碰了一下和室的门,却被本丸的保护结界轻轻隔住;看见结界的蓝色光晕的一瞬间,一期一振的表情也变得难看起来。
“主君要沉睡一段时间。”烛台切道。
式清江心往下一沉。
沉睡,这不是个好词。
“烛台切殿,到底……”
烛台切苦笑道:“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从进入时政我就被带去留候室,直到主君将事情处理完——他的情况很不好,比以往几次都要严重。”他盯着和室的门,似乎希望自己能穿透结界守在主君身边。“不过……唯一的好事是,见到主君的时候,他的表情似乎很轻松,大概办成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黑发太刀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显然这个时候,他无法和京反的喜悦共情,反而因为京反的身体情况担忧自责不已。
“不必担忧,烛台切殿下。”一期一振微微敛起担忧的神色,“这样的例子并非没有过,主君曾经也沉睡过几次,每次醒来之后,身体状况似乎都要比沉睡前好上一些。依我拙见——这是否可以看作是一种自我修复?”
烛台切顺着这个思路略一思考,眉头稍稍松开了一些。
不对……有哪里不对……
心底有声音道。但式清江没能琢磨出异常的地方,迟疑了一下,问出了那个从来到本丸时便盘旋在心里的疑问——
“主殿的身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烛台切愣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神色变得有些怪异。
“我所知道的、也是主君曾向我们透露的——
他为了抓住一些事物,支付了某种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