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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物(2 / 2)

“一点无聊的事。”鹤丸说。

式清江顿了顿,将手腕从他的掌心抽出来。鹤丸看了一眼,便知道这是他要促膝长谈的架势,顿时有些脑仁儿疼。他在脑中胡乱盘算着如何敷衍蒙混过去,式清江平和的声线滑过耳廓:“除了你与暗堕本丸的那一振,其余的鹤丸国永,已经没有关于我的记忆了。”

即使已经有猜测,这句话仍然将他的思绪打得七零八落。

“可是,为什么?”他磕磕巴巴地问道,“就只有我记得你?真是荒谬至——”

他的话语在看见式清江波澜不惊的面容时断在半截。即使说起这种事情,对方仍然像一块石头,似乎毫不在意;这个平时总把自己蒙起来的人,就算是现在鹤丸仍然看不明白。

总觉得……有些恼火。自己想要努力记清楚某些事情、为模糊的记忆彻夜发愁,结果对方似乎并不在乎。

“你的表情很平淡啊。”鹤丸的语调沉了下去,“有没有人记得你,很无所谓吗?”

这句重话的杀伤力立竿见影,式清江的表情被撬开个缝。鹤丸难得看见他情绪外露的样子,一时心中有些复杂难言。

就连从暗堕本丸回来的那天都一样。那时他很想上前帮他擦掉眼泪,但对方的表情似乎摆明了没有必要;最终他收回了手,看着长谷部带着人上了天守阁。

过于内敛沉默、不愿对任何人敞开心扉。旁人也就罢了,可他们是兄弟——

鹤丸心中窝火,更重的话卡在喉间,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并非如此。”式清江道。他的声音有些干涩,因为鹤丸的话,遣词造句处处犹疑,“只要你还能记得,我就并非凭空出现的伪物。”

只要我记得?——若我记不得,就要把自己当伪物吗?

真是、真是——

“是,是。我当然想记得。”鹤丸咬牙切齿道,“但你如何能确保在这种情况下,我的记忆也准确无误?”

式清江慢慢睁大了眼睛。

这时候他看起来终于不再像一堵不透风的墙,被言语的利箭刺出豁口,漏出了深埋心底的空茫。

“……你的记忆有误。”他缓慢地重复道,“有误……。”

鹤丸道:“不然呢?”他看起来很想笑,但眼神又沉又冷。“你以为我为什么不和你提从前的事?”

……

记忆。

什么是记忆?

记忆是世界带有主观印象的缩影,是自己存活过的证明;是一件事物的颜色,是它在时间中的倒影。

只要有人记得,逝去之物就不算真的逝去,相反的,若无法在谁的记忆中留存,便与一件死物无异。

自己的足迹、选择、绝大多数的感情都埋在不知所踪的记忆里,常常感到如同站在雾中孤石之上,环顾四周都是一片白茫茫。没有绳索将他高高吊起,让他俯瞰人之悲喜;他自身便浸泡在常世之中,周身隔着一块可悲的帷幕。

因为失忆,所以才会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拼凑过去的自己,怀想他的信念、试图追回他的足迹,想要知道他曾认识谁,又有过怎样一段或磅礴或平淡的生命。

这些言语中飘荡的影子是引着他在危桥上前行的绳索,是身为“式清江”唯一的实感来源。其中,最坚固的那条,便来自鹤丸之手。

但鹤丸的记忆有误。

这证明着,他可以是任何事物,任何人;或许他本不是式清江,或许他并不出自五条之手,只是山野间一振平平无奇的刀剑。更甚者,或许他是从显现那日诞生的伪物,为了合乎情理,需要往旁人脑中塞进虚假的痕迹。

伪物。

式清江凝视着鹤丸沉金色的眼瞳,感觉颈上的束带正在慢慢收紧。

窒息感一点一点上涌、眼前发黑。意识有略微被撕扯的感觉,并不好受,头疼。

是什么……?暗堕吗?

或是伪物意识到了自己是伪物,因此将被终结。

鹤丸的表情发生了些变化。他扑上来了、在喊什么?

他很慌张。

……如果可以,我情愿从没听见这些。

……

式清江眨了下僵涩的眼,感受和煦的风拂过脸颊。

他的思绪不知为何有些混沌,一时间无法理清,于是盯着地面漏下来的光影发了会儿愣;很快他的手腕被人抓住。

他转头,看见鹤在阳光底下白净俊秀的面容。

“怎么跑这儿来了?”他道。“大家都在找你,已经到了作战会议的时间了。”

树上人冒了个头,乐呵呵道:“哟,鹤丸!”

在鹤接话之前,一股异样的情绪在式清江心中冒头。他冷淡地扫了一眼自己被鹤握住的手腕,在身边人开口回应之前,遵从少见的直觉反手将他的手握住。

“走了。”他道。

鹤被他少有的亲昵举动弄得一懵,没能和树上的鹤丸搭上话,只来得及挥了挥手表示自己要走;他卸了手上的力道,乖乖地被式清江拉着,一路下了缓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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