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丹薇顿了下,笑着说道:“我能怎么看,就睁开眼睛看着呗。”
弘历瞪了她一眼,“你可别搪塞我。永琏交上去的那篇功课,可是你的主意。”
雍正给永琏布置下摊丁入亩的功课,弘历忙,永琏找不到人。他毕竟小,想了几天没想出个头绪,最后便来问了傅丹薇。
傅丹薇当时看到雍正给永琏出这么深的功课时,诧异不已。
这门功课,根本就是给她或者弘历所出。其实无论她或者是弘历,谁都拿不出万全的解决办法。
赋税的问题太过复杂,说白了大清现在面临的问题就是,就是土地兼并太严重,人口多了,土地开垦到极限,朝廷却收不上来税。
各种改革都不容易,张居正当年曾推行“一条鞭法”,辛苦死在任上不说,只过了几天就被抄家鞭尸。
要与一个大的利益阶级对抗,难于上青天。上有对策下有政策,比如权贵阶级接受了,按照土地多少交税。他们只要换个方式,把成本转嫁到佃农身上,结局估计又是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摊丁入亩这项措施,对当下来说,肯定是好的改革。
尤其是溺亡女婴的恶习,不完全是因为女人不能延续香火,家里缺那口吃食。
而是只要是人,不管男女,就要交人丁税收。种种原因加在一起,女人能活下来,实在是太难了。
傅丹薇只提出了几个问题。
首先:八旗的旗人土地税收可要一并改革?如果不变,如何防范士绅手上的土地转入八旗旗人手中?
再次:宗室可否持续享受免赋税措施?如果不变,如何防范士绅手上的土地转入宗室子弟手中?
最后:土地丈量不准,乃是因为百姓读书不多。明智未开,百姓当然会被蒙蔽,以为这项措施是朝廷变着花样剥削他们。建议多官办学堂,增加学堂里的算学教学。
永琏交上去功课之后,雍正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傅丹薇以为这件事就过去了,听到弘历提起,诧异看着他。
弘历抬手虚点了点她,无奈地说道:“你呀,聪慧是聪慧,看得远,通透,就是胆子大了点,可你得多想。若是这一动,大清的八旗营,首先得反了。还有宗室,你不怕宗正来找你?倒是最后一项,可以有施行的可能。”
傅丹薇静静望着远处的天空,不置可否。
弘历说到的这些,她何尝没有深思过。改革需要流血牺牲,不能急于求成,更不能只浮于表面。
如果土地兼并这件事不能彻底解决,只能发展科学生产力,等到粮食产量提上来,带动商业。
百姓能从其他地方获取收益,土地对赋税的影响小了,土地不再是四税收的主要来源,土地兼并造成的影响才能跟着减小。
在大清,她估计是看不到了。
弘历见傅丹薇神情萧索,心里跟着挺没劲,转开了话题,低低问道:“你觉着老五......,汗阿玛可有那意思?”
傅丹薇转头看向弘历,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反问道:“爷认为呢?”
弘历神色茫然,说道:“我说不清楚,所以想听听你的看法。”
傅丹薇淡淡问道:“如果换作爷,您决定储君的标准是什么?”
弘历一时哑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傅丹薇没有客气,笑了笑说道:“我曾听过一个说法,新官上任三把火,官员前脚一离任,新上任的官员,就迫不及待将前面官员做的事情推翻了。水渠修到一半,扔了吧,要改修城墙去。哪怕天干旱,庄稼没有水灌溉。官员可以找借口,为了百姓的安全着想,城墙乃是保护百姓性命的最后一道防线,谁能说这么做不对呢?”
弘历紧紧盯着傅丹薇,神色变幻不定。
傅丹薇暗自翻了个白眼,瞧弘历那点小心思,他全身的反骨都在咔嚓作响,压根不同意雍正的所有举措。
“爷如果要定储君,是德重要,还是能力重要?”傅丹薇微笑着再问。
弘历想都未想,脱口而出答道:“当然是能力重要。”
听到这个答案,傅丹薇一点都不意外,早就想到弘历会这般答。他自己潜意识深处,就认为德不重要。
更重要的,他骨子里就是缺德带冒烟儿。
和珅被认为是大贪官,真是替乾隆背了黑锅。和珅那么聪明的人,不会知道嘉庆会清算他,他不会事先讨好嘉庆?
和珅敢多看嘉庆一眼,连乾隆年间都活不过去。
和珅是乾隆的钱袋子,“议罪银”这种动摇律法吏治根基的事情,没有乾隆的允许,肯定无法实施。
就凭着官员犯了事,按照犯罪的轻重,交钱可以抵罪这样混账手段,和珅捞小头,乾隆可是得了大头。
可惜雍正下死手整顿吏治,尤其是贪腐,得了一个苛政的名声。到了乾隆后期,彻底玩完不说,大清的吏治以及贪腐,彻底无力回天了。
这么一个败家玩意儿,傅丹薇想到不得不与他绑在一条船上,就懊恼得想哭。
傅丹薇笑容更浓,讥讽难掩:“爷怎么就不能选择德才兼备的呢?”
弘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