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颤抖,少女忽然低低呜咽出声
像极受伤的小兽,惶恐不安的。
从此再漫长的路,她只能一个人走了。
*
她又变成以前沉默寡言的模样。
夏日过去,他们终于迎来兵荒马乱的绝版高三。
搬到逸夫楼那天,班主任让大家做一次大扫除,用崭新的面貌迎接即将到来的、漫长又艰苦的战役。
头顶风扇的扇叶布满灰尘,脏兮兮的。
这活太脏太累,危险系数也大。
几个女生你推推我、我看看你,都不愿意主动去清理。
梁瑄眼珠子转了转,忽然看向她:“单菀,要不你就上去擦呗。”
用的还是肯定的语气。
桑书恩一听这话就浑身不舒服了,“奇怪,这么多人在这呢,你凭什么让阿菀上去?”
“又不是多大的事,有我们在,不会摔的。”梁瑄脸色讪讪。
桑书恩冷笑一声:“呵,那你自己怎么不上去啊?”
单菀抬头估量了一下高度,对几人道:“再搬张凳子来。”
“阿菀,你——”
桑书恩还要再劝,单菀给了对方一个安抚的眼神:“没事,快点弄好了我才能回去写卷子。”
有人搬来长凳,架在课桌上。
单菀慢慢爬了上去,小心翼翼站起来。
凳子腿有些打颤,桑书恩在下边扶着:“阿菀,你小心点。”
“抹布给我。”
梁瑄还在跟另一个女生说笑,似乎没听见这声。
单菀冷下脸来,抬高了音量:“梁瑄,抹布!”
“……催什么催啊,赶着投胎吗?”梁瑄这才将抹布递了过去。
单菀看了一眼没接,“干的。”
“事真多!”
梁瑄不情不愿蹲下,手指捏着抹布的一角,将它浸在水里。
她甚至不愿拧干,就这么滴滴答答的又拿给了单菀。
用力拧干了水分,单菀一点点旋着扇叶,麻利地擦拭起来。
不多时,就将风扇清理得干干净净。
男生们搬完东西从后门进来,徐路辰一眼看见了站在凳子上摇摇晃晃的她——
“喂!”
被他这么出声一吓,单菀习惯性转身,一下没站稳。
徐路辰着急吼了出来:“小心——”
下一秒,有人出手比他更快。
单菀以为自己要摔个四仰八叉了,没曾想,闭上眼的一刻,身后有只手稳稳托住她的后背。
“谢谢。”
她站稳,从凳子上下来,扭头才发现扶着自己的竟然是靳凛生。
脸色微变,单菀迅速推开他的手臂。
像是被什么嫌恶的脏东西碰到似的。
余光中,男生挑了下眉,神情有些意外。
“谁让你上去了?多危险你知道吗?”
徐路辰气得不行,对着她开始念叨起来:“这种事不用抢着做,你是不是傻!”
单菀没理会,对着其他几人语气淡淡:“我弄完了,可以走了吧?”
梁瑄急了:“玻璃还没擦呢!”
可她就像没听到似的,将抹布丢进水桶里,转身走得干脆。
“这人怎么这样啊?”
梁瑄开始跟男生们控诉起来:“卫生都没有做完呢,她就这么跑了!”
可惜徐路辰根本不吃这套:“我就奇了怪了,你们这一个个比我前桌都高,哪来的脸让她这么个小矮子上去?”
梁瑄咬了咬唇,要哭不哭的:“徐路辰,你也太偏心了,她是什么矜贵的大小姐吗?”
“偏心又怎样?”
徐路辰抱着双臂,“我警告你啊,别有事没事的欺负我前桌,她好说话,不代表我也是。”
“这么护着?怎么,你喜欢她啊?”被当众下了面子,梁瑄说话的语气都变了。
徐路辰也不是善茬:“关你屁事啊?”
两人莫名其妙就吵了起来,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上前去劝,弄得整个教室一时间成了菜市场,闹哄哄的。
被挤到人群外围,靳凛生始终没开口,掀眼看着后背纤细单薄的少女消失在远处天桥尽头。
喉结缓慢滑动,他突然顶了下腮帮低低嗤了声。
人看着又矮又小,脾气倒是真的比谁都犟。
*
整个高三是按照三轮复习流程来的,一轮巩固基础,二轮攻克专项,三轮模拟考试。
一切按部就班。
可在进入第二轮复习时,某天晚上,天花板上的灰尘跌落下来,单菀一下被惊醒,于是便失眠了。
从那天起,她开始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最开始单菀告诉自己,没事的,有压力很正常。
但是焦虑的症状却越来越严重,完全没有缓解的趋势。
随之而来的,是成绩的大幅度下降。
第三次月考时,她的总分低得跌破所有老师的眼镜,从原来稳定的年级前十后退到一百名外。
班主任开始频繁地找她谈心。
而物理老头,似是怕打击到她,言辞反而小心翼翼了很多。
“你好好想想,怎么会这样呢?”
班主任的话回荡在耳边,单菀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完全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怎么办呢?
我的人生是不是就要这样完蛋了?
手心被尖锐指甲反复抠出一个浅浅的伤口,少女痛苦又迷茫。
下一次考试的成绩是好是坏,她根本无法掌控。
未知、无法确定的东西总让人心怀恐惧。
单菀觉得自己糟透了。
每天晚上,她躺在床上都会翻来覆去想着同一个问题——
万一高考我考砸了,会怎么办?
没有人能真正安慰到她,给她一个答案。
有天下完晚自习,单菀推着单车从停车棚出来,北风扑面,她忽然控制不住,蹲在地上小小声啜泣起来。
昏暗的巷子里只有一盏橘黄色的灯,风一吹,树影摇晃,明明灭灭。
无边无际的孤独将她吞没,也许她永远也找不到出口了。
靳凛生是突然出现的。
单菀哭累了一抬头,才发现他站在离自己只有一米的地方,被光线拉长,描绘出清冷瘦削的剪影。
逆着光,她看不清男生脸上的神情。
也许是无动于衷,也许是其他。
靳凛生没说话。
也没如她想象中那样,用冷冰冰的声音叫她让开。
他只是静静站在那,一动不动,目光如有实质一般,烙在她的身上。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直到单菀终于蹲得腿麻了。
她缓慢站了起身,胡乱抹了下脸,将怀里的书包塞进车前篮,然后坐上车目不斜视从靳凛生身旁骑过。
擦肩的一瞬,她似是听见从他胸腔里溢出来的一声哼笑。
低低的,似有若无。
就这么进入了2011年的末尾。
平安夜和圣诞节两天,他们迎来了第四次月考。
进考场之前,单菀收到徐路辰临时跑去学校门口买来的节日礼盒。
打开来,里边是商家打着“平安果”噱头抬价的红苹果。
“别紧张。”
他脸上满是大男孩的稚气,眼底有明亮的光:“就算真考砸了,大不了我陪你复读。”
“呸呸呸!”
桑书恩翻了个白眼:“你少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了。”
单菀默不作声接过。
说不感动是假的。
她以为自己是一个人在孤独前行,可其实这些朋友早就站在了她的身后。
她并不是全然孤立无援的。
作者有话要说:俺知道在言情小说里出现这样的情节很不合适,也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删除这个内容,但还是保留了。因为对于单菀来说,这是人生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也是一个伏笔吧。
后边没有虐女主的地方了,感谢宽容。
本来想今天把上卷完结的,又被通知得去做核酸了,抱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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