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时禹将保温袋打开来，把食盒一一放到桌上，嘴里碎碎念着：“膏蟹鲜虾砂锅粥、麻辣小龙虾、韩式炸鸡……哇，居然还有糖水，不过，怎么会有螺蛳粉口味的花甲这样的黑暗料理啊？”
“我知道了，是他。”
不用再去翻看外卖小票上的信息，单菀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谁啊？”
周时禹迫不及待地戴上一次性手套，“不管了，我先吃了！”
洗了手回来，单菀才拿起手机。
果不其然，五分钟前靳凛生刚发来一条消息——
靳：外卖到了，开一下门。
她一条一条往上翻，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自八点钟以后，他每隔半个小时就会给她发一个小猫求拥抱的表情。
啧。
还知道现学现用了。
单菀腹诽着，直接打了语音通话过去。
接通的一瞬，手机那头男人懒洋洋哼笑了声，气音沙沙的。
莫名的撩人。
“忙完了？”
她心跳蓦地慢了一拍，“嗯。”
“差点要报警了。”
他停顿了下，语气像在撒娇：“他们不让我出去……”
“你的伤还没好，别乱跑了。”单菀下意识说道。
“可我想你。”
靳凛生又笑了下，嗓音骤然喑哑：“怎么办啊？”
“……明晚。”
她蹙眉想了想，“明晚我一定去看你，行吗？”
被他诱哄着再三做了保证以后，这通电话才结束。
*
1012病房内。
靳凛生挂断电话后，四周又恢复了先前的静谧。
中年女人一脸倦色，看着病床上自己的儿子，又是心疼又是气愤。
而后者只是低头看着手机，一言不发，摆明了不愿交流。
双方僵持了许久，夜渐渐深了。
最后，还是纪心怡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就这么喜欢她？”
靳凛生几乎没有思考：“是。”
想起先前进来时撞见的那一幕，纪心怡重重叹了口气，心情万分复杂。
自己这儿子，打小人缘就好，尤其受女孩们喜欢。从来都是别人跟在他身后，追着他跑。
上高中那会，还常常有女同学骑着单车尾随他回家。
这些年来，多少个女孩子前赴后继，他也没什么反应，甚至懒得给对方一个眼神。
可现在，自家儿子竟然会低声下气求着那个叫“单菀”的姑娘过来看他。
甚至，刚才要不是自己拼命拦着，他还想换了衣服打车去见她。
思及此，纪心怡懊悔极了——
“早知道小黛会这么快回国，当初妈就不该逼你去相亲的。”
从一个母亲的角度出发，纪心怡自然是更喜欢陈黛那样的姑娘。
对方的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她本人又接受过良好的教育，为人谦卑，进退有度。
而那个单菀嘛……
说直白一些，光是从出身这一点，后者就输得一败涂地了——
爸爸没啥本事，妈妈市侩又蠢笨，还有个游手好闲的拖油瓶弟弟。
她要是真的嫁进来了，婚礼上娘家亲戚一坐在那，都不用开口，就够让他们靳家跌份的。
纪心怡越想越气，家世不好也就算了，偏这姑娘还不懂事，自己托关系给她安排了工作，人家还不领情。
就像现在，自己儿子躺在床上，也没见对方来瞧上他一眼。
“你仔细想想，你都伤成这样了，换作是小黛，人家早请了假过来照顾你，你再看看小单，她有心吗？”
听见这句，靳凛生几不可察皱了下眉，“这里的护士不是摆设。”
“护士跟女朋友哪能一样啊？”
纪心怡又叹了口气，“咱家又不缺她累死累活挣的那点钱，我跟你爸就图这姑娘能知冷知热些，照顾好你，将来为你生儿育女，可你看看她——”
“妈！”
靳凛生冷声打断她，“不早了，您回去吧。”
因这一句，纪心怡的情绪越发激动起来，逐渐控制不住音量：“我才刚说她两句，你就这么急着赶我了？”
“妈——”
靳凛生终于放下手机，抬起头来，直视着自己的母亲：“那是您儿子喜欢的女孩，她很好，比这世界上任何一个女孩都要好。”
“您真的了解过阿菀吗？”
说到这，他像是陷入到某段回忆里，冷肃的眉眼无意识柔和了几分。
“她一直是个做事很认真的人。”
“夜修时，所有人都在吵在闹，只有她从头到尾，眼睛都没离开过试卷。她皱眉咬着笔头做题的时候，真的特别可爱。”
“她很要强，从来不怕吃苦。跟我说起那些瓷器时，她的眼睛都会发光，那是她最漂亮的时候。”
“她懂得很多，您儿子我从来都不懂的东西。”
想起上回单菀说到一件她最喜欢的瓷器时在马路边上手舞足蹈的模样，靳凛生低头轻笑了声——
“我喜欢阿菀，喜欢她在日常生活中犯迷糊的样子，也喜欢她在工作时全力以赴的样子。”
“阿菀很喜欢她现在的工作。我帮不上她的忙，但是至少，我不能去阻碍她，逼她放弃自己的事业和爱好。”
这个社会很畸形，大部分男人总是理所当然地认为，一个有本事的男人就应该把自己的老婆困在家里当全职主妇，甚至还有女人以此为荣。
殊不知，这是温水煮青蛙，它会悄无声息磨灭掉一个女人身上全部的光芒。
可事实上，女人从来不是天然的妻子和母亲。
在成为其他任何的身份以前，她首先是她自己。
“我喜欢阿菀，不是因为她能为我生儿育女，而是因为——”
他眼睫微颤，耳根浮上暗红，“她征服了我。”
“妈，您还不明白吗？从来不是她离不开您儿子，是您儿子我，这辈子都离不开她。”
“所以，我请求您别再去影响她的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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