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遂的神情很冷。
十足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啊？”
攥着他衣角的手指一点点松开来，桑书恩的嘴角末梢渐渐垂了下去,小奶音里藏了几分委屈：“大家只是想关心你,都不可以吗？”
望见少女眼底的泪光，陈遂心口一窒。
他干脆别过头去不再看她，语气更差了些：“老子脾气就这样,改不了。”
“书恩。”
沉默声中，罗方走上前去,轻轻扯了下桑书恩的袖子,“很晚了，我们怎么办？”
学校那边肯定是回不去了。
可陈遂这边——
桑书恩回过神来，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同伴。
她低头略一思索，很快有了主意——
“我带身份证了，咱们去开房吧。”
“啊？”
罗方偷偷看了陈遂一眼,而后咬了咬唇,小声道：“可是我没带身份证,而且这附近的旅馆肯定很脏的……”
这一带比不得市中心,能有个地方落脚就算不错了。
桑书恩摁了摁眉心,“让我想想。”
“跟我来——”
像是压根没看见另一个女孩，陈遂直接拽起桑书恩的胳膊,领着她往前走。
两人的相处十分自然又亲昵，旁人根本无法插足进去。
罗方看在眼里,心头很不是滋味。
在原地重重跺了两下脚，她才跟了上去。
陈遂带着两个女生七拐八绕，最后来到一个家庭旅馆。
老板娘就在前台坐着，瞥见三人进来，她微蹙着眉：“三位？我这里可只剩下一个标间了。”
“单人还是双人？”
陈遂一边问,一边打开了钱夹。
老板娘回道：“就一张床。”
“我们还是换一家吧。”
桑书恩正欲转身，下一秒便听见老板娘不客气道：“妹妹，你随便去打听一下，这一带绝对没有哪家旅馆能比我这更安全、更卫生。”
陈遂已经从钱夹里抽出来几张皱巴巴的纸币，放到柜台上，“一间就行，我要了。”
“就一张床——”
桑书恩在他胳膊上重重掐了下，压低了声音：“还是打车去远点的地方吧……”
老板娘耳尖，听见后半句后好心提醒道：“妹妹，第一次来吧？这一带晚上可打不到车的。”
“走。”
接过老板娘递来的房卡，陈遂径自往楼梯口走去。
桑书恩捏紧了书包肩带，给了罗方一个安抚的眼神：“听他的吧，咱们先上去看看。”
后者自然没有意见。
进门后，陈遂四处查看了下，边边角角都没放过。
确认没问题了，他才看向罗方——
“锁门会吧？”
这是今天晚上，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罗方有点受宠若惊，声音都在颤抖：“会、会啊。”
“有事就打前台电话。”
陈遂说完，拽着桑书恩就要往外走。
“等等——”
罗方眼圈泛红，只盯着陈遂：“你、不和我、我们一起吗？”
“房钱我已经给了。”
后者一脸的不耐烦，“还有事吗？”
“我、我——”
“既然害怕，以后就别再来这种地方了。”
不是这样的。
如果能跟他呆在一起，即便是再脏再乱的旅馆，自己也不会害怕的。
罗方紧咬着唇，看起来快要哭了。
“你别那么凶，都吓到她了。”
桑书恩看不过眼，挣开陈遂的手，“好好说话。”
“……安心住着。”
陈遂的语气还是硬邦邦的，表情倒是缓和了些：“有事明天再说。”
罗方手指紧攥着衣角，轻轻点了下头。
“这样总行了吧？”
陈遂低头睨了桑书恩一眼，“还不走？”
“我？”
桑书恩倏然瞪大水眸，还没来得及问个明白，人已经被陈遂拽着出了门。
*
“等一下，你要拉着我去哪呀？”
“喂——”
“我们就这么走掉，让她一个人怎么办？”
……
出了旅馆，桑书恩还在频频回头。
直到拐进了榆睦巷，陈遂才松开她。
他蹙紧眉峰，神色不耐：“以后别什么人都往这里带。”
“又不是我逼她来的。”
她解释道：“你没去上课，罗方也很担心你。”
“用不着。”
陈遂冷嗤了声，“老子不想欠别人的。”
四目相对，桑书恩气极反笑：“别人？也包括我吗？”
他撇开视线不说话了。
夜风吹了进来，路灯忽明忽暗。
整条巷子看不见一个行人，安静得有些可怕。
她仍看着他，眼底有水光闪烁。
“我来找你，让你觉得很困扰，是吗？”
“回答我。”
“这个问题需要想那么久吗？”
昨夜里下了雨，青石板道坑坑洼洼，泥水污浊。
不知名的飞虫绕着电线杆拼命扇动着透明的翅膀，不知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