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霁家里什么情况,梁平松不是特别清楚,但也大概知道,他父母离婚,父亲很早就没了,母亲见不着人,估计也不怎么靠谱。
加上人就住对门,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老梁也是感觉挺看不过眼的,所以,前几天就问,要不要一块儿来过年。
但陈清霁考虑到,一个是余老太太孤零零的,平时他在外上学照顾不上,过年怎么说也得陪她吃顿饭,一是,他不想之后老梁回过味来,觉得两人暗度陈仓,给见家长这件事增加不必要的难度。
梁逢雨的态度就是,道理我都懂,但我就是不太高兴,回得也冷淡。
“哦,那你去吧。”
年十,家家户户团圆,两个人在一起半年,却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有了点小摩擦,
分别时气氛不太好。陈清霁当时没把人哄好,但赶时间也只能走了,这会儿在养老院,给她录了几个视频。
这家养老院,设备在北越算是最好的,不少老人身体都很康健,大年十还兴致勃勃地搞联欢会,朗诵、拉一胡,甚至还有脱口秀,结果一个激动,假牙飞了。
梁逢雨笑出了声。
“你干嘛呢?”梁平松狐疑地问。
“没什么,看到个段子,”梁逢雨咳了声,将手机倒扣在桌面,拿菠萝啤和老梁碰了下,“爸,新年快乐。”
“快乐快乐,好好吃饭,别玩手机。”梁平松这个铁汉显然不怎么矫情的起来。
“……”
出院之后,余老太太气色好了很多,只是老年痴呆毕竟不可逆,想要恢复到神志清醒是不可能了。
陈清霁也有心理准备,和护工聊了会儿,又陪老太太看了半小时春晚,才打车离开。
过年这一天,北越有守夜的习俗,哪怕人不通宵,灯也要亮一整夜。
小区里有不少人买了菜市场那种大红灯笼,普通款就只是亮着,高级一点的,就像舞厅旋转的那种彩灯,通体玫红,映得那一小片墙都是五颜六色的光斑。
一扇扇窗里透出昏黄的灯光,其乐融融,除了不在家的人,是黑黢黢冷冷清清的长方块。陈清霁远远往12栋楼3楼看了一眼,原本是看梁逢雨房间,没想到,视线掠过某处,脚步忽然顿了下。
不在家的人……
家里也亮着灯。
谈双旺回家过年,钥匙除了他之外,还有另一个人有。
单元楼下,好像站着什么人,陈清霁走近,不由笑起来,果然是她。
北越冬季冷,风刮到人脸上,是刺痛的冰凉。梁逢雨套在一件白色羽绒服里,系红色围巾,半长不长的头发,就这么压在围巾下边。
皮肤在夜色里特别白皙。
他走上去,背对大门,将风挡在外边,“怎么在这儿等我?”
“原本想在家等你的,但有点坐不住,”梁逢雨抱住他的腰,将脸埋上去,蹭了蹭,“晚饭吃得好吗?”
“还行,拍你看了——看见了吗?”
“嗯,也看到联欢会视频了,不过老梁在,我就没来得及回。”
“这样。”陈清霁像是松了口气,抬手撩了下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又拉开外套拉链,将人裹进来。
“以为我还在生气?”梁逢雨在他怀里仰起头。
“嗯,还想着怎么哄你。”
她有点感兴趣,“想到了吗?”
话问出口,梁逢雨就感觉,黑暗中,有什么东西亮起来了,循着光源去看,陈清霁从外套口袋里拿了一只小夜灯出来。
蝴蝶形状,很漂亮、也很精致。
梁逢雨眼睛亮了亮。
“联欢会上套的,”陈清霁把灯摁灭,递给她,“也不全是为了哄你,看到它,就想到你喜欢蝴蝶。废了我十一个圈。”
“这么难套吗?”
“嗯,工作人员说第一次办这种活动,买的圈质量不好,一下就飞了。”陈清霁低头瞧着她,“要么就……原谅我一下?今天真挺丢人的,有个老太太也喜欢这个灯,我愣是没让。”
梁逢雨没忍住,笑出声来,“本来也没生气,不然才不会在这里等你。”
陈清霁也笑了下,将人拉进怀里,下巴自然搁在她肩上,两个人就这么静静抱了会儿,过了下,他
感觉自己的脑袋被人轻轻摸了摸。
她低声说,“……我只是想让你的新年更热闹一点,不过联欢会好像也挺热闹的。”
这么多年,陈清霁很少能从“过年”这个词汇里,真正体会到家的感觉,所以差不多都习惯了,走流程一样,吃一餐比平时丰盛的饭。
今天,却在她身上,找到了归属的感觉。
好像无论多晚回来,都还有人等你。
不知道几点了,外头有人砰砰在放烟花,空无一物的夜空,瞬时炸开一朵朵绚烂花瓣,流星一样,分外热闹。
楼道里,充满硝\/烟\/味的冷风中,陈清霁将人按在墙边,一下又一下地啄吻,没带什么情\/欲,却密集又反复,这一刻也是真的信了,命运对自己不薄。
怎么他运气就这么好,在那个炽热夏天,邂逅了这一场经久不息的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