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披着绝色皮囊的女子,不过是他在江南寻到的戏子,她是孤女,自小随戏班在四海漂泊,戏班老板看中她的姿色,在她十三岁那年逼迫玷污了她。
她为了继续留在戏班唱戏谋生,虽内心痛苦却不敢反抗,只能默默忍受着。后来,他偶然在茶楼看了她一场惟妙惟肖的表演,觉得此人可用,便以替她杀了那个畜牲不如的老板为交换,命人教她习武,还给了她一个嚣张跋扈,恃宠而骄的夏侍妾身份,让她帮忙处置那些淑贵妃送进府的眼线。
他之所以在菡萏院“留宿”,自然是为了另一人。他总借着要看旭儿的名义,让阿芜将孩子抱过来,然后再偷着看她几眼。
夜里菡萏院灯熄,他便循着密道回梅园休息,外头都道他沉迷于夏侍妾的美色,却不会想到,他一宿都不曾在菡萏院住过,他二十余年来碰过的人,唯有那个被称为旭儿“ru娘”的女子而已。
苏婵在府中装了一阵子的贤妻后,很快露出了真面目。她屡屡将夏侍妾召到院中,折磨刁难,但夏侍妾受了他的命令,即便内心恐惧,也装作跋扈嚣张的模样,反让苏婵一次次倒吃瘪。
时日一久,苏婵到底是忍不住了,趁着他外出之时,命人在深夜将夏侍妾骗出菡萏院,在誉王府后花园的池塘中将之溺毙,然后匆匆命人用一副简陋的棺椁从王府侧府抬出,随便寻了个荒郊野岭下葬。
两日后,他快马加鞭赶回京城,甚至冒着不惜惹怒父皇的风险,将夏侍妾以侧妃之仪重新安葬。
而后他拿着苏婵害死夏侍妾的证据,将苏婵痛斥了一番,苏婵自认理亏,只假惺惺哭得梨花带雨,一句都不敢多加反驳。
苏婵曾一次次算计他,怕是没想到这回却是反被他算计。
夏侍妾根本没死,她只是从他的命令将计就计,通过闭气和服假死药让苏婵以为她死了。
也因着他这位“宠妾”的死,他有了彻底疏远苏婵的理由。
没过多久,外头都传,说他对夏侍妾情根深种,久难忘怀,虽然佳人已逝,却仍常前往她生前住的宅院,缅怀故人,亲手教导他们的孩子。
此事自然是假,他却并未否认,任凭谣言漫天飞。因为只有这般,才不会有人怀疑,他去菡萏院的目的,并不是因为夏侍妾。
旭儿方才两岁,话才勉强说清,筷子都握不好,哪里会握笔,但他还是将旭儿抱在膝上,指着纸上的字耐心地念给他听。
他教的自然不是旭儿,而是侍立在一侧的人,她虽未言语,可他每教一个字,她便会微微将身子向前探,默默将此字记在心里。
偶尔见她秀眉微蹙,似是记不下来,他就会多教旭儿几遍,待她舒展了眉头,方才继续教下一个字。
时值太子叛乱在即,他设计将太子和安亭长公主私通之事在他父皇面前暴露,因得如此,很长一段时日忙碌不已,匀出间隙教旭儿学字的时光,是他难得的惬意。
然他没有想到,太子叛乱自经后不久,他不过离开几日去办事,她和旭儿便险些在一场大火中丧了命。
那日,他刚巧回京,在誉王府正门外看见菡萏院的方向火光冲天时,那种深深的恐惧感他至今都还记得。
待他赶到菡萏院,听闻旭儿和她都在里面,他不顾众人的阻止,不假思索冲了进去,在内屋他看见他的阿芜不顾烧伤的脸仍死死抱着旭儿时,心下一阵自责疼痛,上前正欲将昏迷的她扯抱起来,却不料此时被烧断的房梁竟直直塌落下来。
他忙用身体护住她和旭儿,或是想救出他们的欲念太强,片刻后,他竟忍着后背被烧得血肉模糊的剧痛,顶开了那沉重的横梁,勉强站起身将他们抱了出去。
府内看见这一幕的下人,只知他爱极了与夏侍妾的这个孩子,不惜冒着丧命的危险也要冲进火场,却是不知他救的不仅是这个孩子,更是她。
阿芜和旭儿是他此生的全部,若是失去了,他便真的一无所有了。
这场火,除了旭儿安然无恙,他们两人都受了不小的伤,替阿芜瞧病的大夫来禀他,说她的脸伤得太严重,只怕是要毁容。
他倒是不在意这事儿,只听说她性命无碍,长长松了一口气。此事过后,他将那纵火的老仆当众杖毙,抛尸荒野,菡萏院剩下的奴婢也都受了杖责,统统发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