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醒来时,当是不会知道那日是他救的她。
他也不想让她知道,怕她对他因此而心生感激,而她有什么好谢他的呢,反是他的歉疚要更多一些,若非他没有护好她,她又怎会受这般苦楚。
菡萏院大火后,他借着保护旭儿的名义让她和旭儿光明正大地搬进了他的雁林居,自此与她住在了同一个屋檐下。
他对旭儿“过分”的关心,却让苏婵蓦然转变了态度,在他不在府时,开始频频去雁林居看望旭儿。
他当然不信她会有什么好心,只怕表面和善,暗地里对旭儿存了敌意,或是害怕旭儿的存在会威胁她将来孩子的地位。
苏婵倒也可笑,他分明碰都不愿碰她半分,她竟却还要做替他生孩子,让孩子继承世子之位的美梦。
她既这般闲,他自是得为她寻些事干,恰逢淑贵妃又要送人入他的府邸,他干脆欣然答应下,将那位永昌侯府的庶女纳进府为侧妃。
方妙儿入府当夜,他有意在她屋里坐了几个时辰,苏婵果然生妒发疯,开始转而对付起这位新侧妃,方妙儿亦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纵然只是庶女,她也是永昌侯府的姑娘,身份不似夏侍妾那般低微,背后还有永昌侯和淑贵妃撑腰。苏婵就算再蠢,也不敢像对夏侍妾那般冲方妙儿下毒手。
府内很快热闹了起来,而他则气定神闲,看着这两个心怀叵测的女人在那厢狗咬狗,自己则继续在雁林居和旭儿还有阿芜一道过平平静静的日子。
永安二十六年,科举舞弊案事发,他被父皇授命调查此事,几日内连破贪墨大案,前前后后涉及银钱几百万两。
此案牵连甚广,甚至波及到了淑贵妃的母家方家和承王身上,病榻上永安帝大怒,下令彻查此事。
方家被抄家,淑贵妃那身为永昌侯的长兄被当街斩首。承王亦被贬为群王,赶回封地,终生不得回京。
而后不久,他也将被打入冷宫的淑贵妃自观星台上推下,筹划隐忍多年,他终是替枉死的母亲报了仇。
翌年,接连经历太子和承王之事后,父皇不堪打击,因病驾崩,临死前下旨将皇位传给了他,同年,他将本为世子的旭儿册封为太子,赐居东宫。
苏婵虽是遂愿坐上了皇后之位,可他却以南方多灾,不宜兴师动众,劳民钱财为由,从头到尾并未为她举办封后大典。
因他一开始便没打算让她在这个位置上坐长。
方家落败后,他并未处置方妙儿,还是在他登基后封她为贵人。
如今没了永昌侯府和淑贵妃撑腰,像苏婵这般睚眦必报的人,想起旧日在誉王府的仇怨,怎可能轻易放过方妙儿,在用尽方法,连着折磨她几月后,苏婵很快命人将方妙儿残杀。
而这一切正巧中了他的下怀,他顺势以残杀妃嫔为名下了废后的旨意,但不想即便如此,苏婵就好像如有神助一般,竟借所谓天意,为百姓祈雨,顺利躲过一劫。
千万百姓请命,群臣纷纷上奏,他不堪重压,最终不得不收回了成命,第一次废后,却是以失败告终。
他为此心烦意乱,甚至没有勇气去东宫见她。
不久后便听宫人来传,说太皇太后近日不大好,他赶去看望时,见他素来温慈的皇祖母却是神色恍惚地坐在小榻上,抱着一副画卷,嘴上神神叨叨。
她已是认不出他,还将他叫做他父皇,她打开画给他瞧,说这副芙儿的画像画地可真好。
他皇祖母口中的芙儿是因失女在十几年前便郁郁而终的清平郡主孟云芙。
他只草草扫了一眼,便不由得怔愣在那厢,因画上之人与阿芜生得实在太像。
正蹙眉凝视间,就听他皇祖母道:“今日,哀家还在宫中遇见芙儿了呢,她的脸……她的脸也不知怎么了,伤成了那样……陛下,芙儿就像是你的亲妹妹一般,你派太医好生给她瞧瞧,给她瞧瞧好不好……”
看着皇祖母哭得像个孩子一般,他忙连声答应,不停地安慰,待将皇祖母哄睡下,一出殿他便召了张嬷嬷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