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则五年,十月十。
萧鸿泽在兵部处理完公事回到安国公府,已近亥时,鹿松院一片漆黑静谧,唯正屋前燃着昏黄的烛火,女子的身形打在了窗扇上,倒映出一道窈窕可人的侧影。
他抿唇淡淡一笑,提步入了内屋。
李秋澜正在聚精会神地做绣活,蓦然听见耳畔响起一句“夫人怎的还不睡”,不由得一个激灵,忙抚了抚胸口,嗔怪地转头看去,“夫君走路怎的都没有声儿,可吓着我了。”
“是夫人太认真了些,才没有注意罢了。”萧鸿泽垂眸看向她手中的物件,问,“夫人是在做鞋?”
“是呀。”李秋澜低头看了一眼他的鞋,无奈道,“再不做新的,只怕旁人都要说,我苛待夫君你,连个鞋都不舍得换新的了。”
萧鸿泽如今脚上的鞋,是她年前为他亲手做的,分明针脚难看得紧,他还偏是要穿,穿了这么些年,鞋面都泛白了,都还舍不得扔。
李秋澜一直想着再给他做一双,可不想后头怀孕生产,养育孩子,实在匀不出时候,直到孩子大了些,才有机会再为他做鞋。
“谁教夫人手艺好,这鞋子合脚得很,穿着也舒坦,便不舍得换了。”萧鸿泽说着,侧首看向床榻的方向,唇间门的笑意浓了几分,“屹儿睡着了?”
李秋澜点了点头,“白日里和箐儿一道在祖母那儿玩闹,玩得满头大汗的,箐儿走后,ru娘便将他抱了回来,睡前一直嚷嚷着说要等你回来,结果没过一盏茶的工夫便睡着了。”
箐儿是唐柏晏和萧毓盈的长女,两岁多了,前阵子萧毓盈又探出有了身孕,现下正在府中养胎,因着孕吐难受,没什么闲暇去照顾唐沅箐,便将她送到了安国公府,两个孩子也好一块儿做个伴。
年前,在萧毓盈和唐柏晏和好后不久,李秋澜也很快身怀有孕,因而萧昀屹也只比唐沅箐小了个多月而已。
萧鸿泽缓步至床榻前,撩开床帘,便见两岁的萧昀屹微张着嘴,正呈大字型躺在那厢,沉沉睡着。
李秋澜也放下手中的活计走过来,想起白日的事儿,笑道:“屹儿今日也不知从哪儿翻出父亲从前的墨宝,一直捧在怀里,欢喜得不得了,我瞧着这孩子往后怕是不能像你一样上战场了,兴许会同父亲一般做个文官……”
“文官不也挺好的。”萧鸿泽道,“只消他往后能为大昭效力,文官武官又有什么不一样的。”
“倒也是了。”
两人说话间门,萧昀屹拧起眉哼哼了两声,一脚将衾被给踢开了,李秋澜无奈地勾了勾唇角,在床榻边坐下,掖好被角,在他身上轻拍着,口中哼着小曲儿。
片刻后,她抬眸看去,便见萧鸿泽正静静地看着自己,疑惑道:“怎么了?”
萧鸿泽轻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只觉日子过得真快,离我去庆德寻你竟都过了快五年了……”
李秋澜闻言,眸中亦露出些许感慨,“是呀,日子过得可真快。”
当初若他没有来庆德,也不知她如今会是如何,是还坚持苦苦经营着玉味馆,还是迫于无奈,随意寻个人嫁了。
李秋澜想起往事,不禁笑起来,不过那时,他来得倒挺是时候的。
当初,自京城回到庆德后,她做的头一件事,便是用萧老夫人给她的那笔钱银,盘回了玉味馆。
她原还担心,那位万老板会狮子大开口,没想他却是迫不及待以低价卖给了她。
李秋澜一打听,才知她离开的这大半年,这位万老板仗着玉味馆先前攒下的名声和好菜色,一开始生意确实还不错,可他贪婪无度,赚得一些银子后,便开始昧了良心,在食材上克扣,用的都是次货,虽是做法一样,可这菜的味道到底是差了,渐渐的一些客人便不来了。
后厨的几人都是跟了她好几年的,见得万老板这般做派,实在看不过去,便劝了两句。可那万老板不仅不听,还大发雷霆,以顶撞东家的名义罚他们的工钱,再后来,厨子们实在忍不下这口气,就纷纷离开了玉味馆,自此玉味馆的生意更是一落千丈,甚至门可罗雀。
万老板亏损地厉害,见李秋澜回来,就赶紧将这个烫手山芋丢回给了她。
盘回玉味馆后,李秋澜将昔日的厨子们一一寻了回来,都是跟过她好几年的,也晓得她的人品,知她向来对伙计们不薄,不少厨子不待她上门便主动辞了现下的活计,赶回来帮她。
那些酒楼生意的老主顾们听说李秋澜回来了,便也纷纷回了玉味馆,不消一个月,玉味馆的生意便又重新变得红火起来。
她的生意好了,旁人的生意自受了影响,对街那家吉祥楼在李秋澜未离开前生意就远不如玉味馆,好容易等李秋澜去了京城,玉味馆的客人都跑去了他们这厢,可不成想没高兴几个月,李秋澜就回来了,还将他们的生意重新抢了去。
若先前没尝到过甜头也就罢了,这一下生意差了许多,那位吉祥楼的庄掌柜定是不乐意的,眼看着这大堂越来越空,客人越来越少,他不甘怨愤之下不由得心生一计。
没过几日,玉味馆便接一连生出客人饭后腹痛之事,渐渐地便都传说玉味馆的菜有问题。
李秋澜晓得他们的菜定不会有什么差错,只怕是有人故意捣乱,眼红她生意好罢了。
她派伙计去跟踪那些言说自己腹痛之人,果然发现他们在离开玉味馆后寻上了吉祥楼的人,讨要了赏钱。
这些人根本是吉祥楼的庄掌柜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