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南姝平日里一直防着卿云洲,但凡是在房里都插了门栓不说还在门上下了玄印。
前几日在琼华宴上,那个一身红衣的地坤避了人在校场上与他擦肩而过时说了句让他小心卿云洲,洛南姝听过之后没有什么大反应,也没有去过后追问那个红衣少年,只是回头问了顾澜那少年的身份之后心里有数记下了。
当洛南姝昏昏沉沉从黑暗中醒来,习惯性地往枕头下摸,没摸到意料之中的东西,瞬间清醒过来,眼睛猛地睁开。
入目所及是一片熟悉又陌生的陈列,洛南姝眨眨眼,看着头顶玄色的帷帐陷入沉思。
鼻间萦绕着一股熟悉的熏香,他撑着身子坐起来,抱着被子呆愣愣地坐在床上,远远便看见内殿另一端正袅袅飘出轻烟的香炉。
香炉上盘着金龙,御用之物雕刻得自然栩栩如生,殿内其他摆设装点虽并未过多奢华,但细节之处仍旧能看出逸散而出的尊贵。
他是怎么跑到皇宫里来的?还在哥哥寝宫的内殿……
洛南姝抱着被子垂着头努力回想,但最后的记忆仍旧停留在占卜反噬的剧痛中,坠入黑暗之后便再也没有任何知觉。
“醒了?”
男人绕过宽大的屏风走进来,身上同往日穿着不同,是极为正式威严的龙袍,本来不急不缓地步子在看到床上呆愣愣坐着的洛南姝后加快了脚步,很快便做到了床边抬手去试洛南姝额头的温度。
掌下的温度让顾澜松了口气。
他将洛南姝从占星鉴偷出来已经是三天前的事了,这三天洛南姝别说醒过来,从第二天开始便高烧不退,整个人窝在被子里像个可怜巴巴的小猫崽子,御医开的药又苦,顾澜每回给洛南姝喂药少说都要折腾小半个时辰。
“哥,我怎么在这?”洛南姝刚一开口就察觉到声音不对,沙沙哑哑的,喉咙也干涩的很。
“你哥的清白算是栽在你手里了。”顾澜想起三天前连夜叫了心腹潜入占星鉴的事,叹了口气,表情幽怨地注视着仍旧一脸懵的洛南姝,“朕万万没想到生平第一次偷人,偷的居然是占星鉴的国师。”
顾澜自己觉得行得正坐得端,洛南姝对他而言就是个教导相处了近两年的小家伙,如弟如友,清白得很,但旁的人怎么想就不是他一两句解释便能说清的。
顾澜不想当皇帝,自然也不想在京城留下什么牵挂,所以这些年来别说子嗣,就连后宫都硬是卡死了没让进来一个妃,平日里也没见有什么上心的佳人。
现在却是冷不丁的直接喊了人从占星鉴偷走了一个地坤,还是当朝现任国师,简直就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也不知道这会儿让底下那帮浑小子都传成了什么样。
顾澜想到这里皱了眉,也觉得有些不妥:“随后朕训一训,这种话绝对不能外传出去。”
洛南姝这会儿回过神来了,长久的昏迷和大病初愈让他脑袋有些昏昏沉沉,轻轻甩了下头,听到顾澜这么说却是有些无所谓:“左右我又不准备议亲,哥哥的人也有分寸,不过是私底下说说,传不出去外面。对了哥,我睡了几天?”
“那也不行。”顾澜心里有了主意,但也没同洛南姝再说什么,而是抬手将要起身的洛南姝又按了回去,“昏过去三天,病还没好呢,又折腾什么?”
“还好醒得及时,得回去占星鉴。”洛南姝抬手揉着自己的脸颊试图让脸色红润一点,声音细细嗡嗡道,“占星鉴今日有安排,要是我还不出现卿云洲和国师要起疑了。”
“躺着吧。”顾澜的眼神一动,手指用力将洛南姝再次按回榻上,迎着洛南姝疑问的眼神淡淡道,“泷祭月死了。”
洛南姝从被子里想要挣扎出来的动作顿住,惊愕抬头。
顾澜:“尸体是你昏过去的第二日清晨被卿云洲发现的,朕当时接你出来的时候在你房里留了人,不过现下里占星鉴乱做一团,也没什么人想到你。”
惊愕褪去,洛南姝窝在被子里,小脑瓜开始转动起来,他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沉,眼神却越来越亮。
洛南姝很快便明白过来,不论泷祭月的死是自然而亡还是他人所害,对于他这个走过继任典礼暗地里还有皇帝撑腰的现任国师来说,都是一次整顿占星鉴立威众多术师的难得机会。
洛南姝能想到的事,顾澜自然一早便想到了,只不过他却更清楚,洛南姝一旦决定回去,要面对的事恐怕要比他此时想象的难上百倍。
顾澜收回了按住洛南姝的手,垂眸问乖巧看过来的洛南姝:“决定了?”
“嗯。”洛南姝的手指悄悄爬上被子边,“卿云洲这个人有问题,不能让他抓住这次机会。”
在这之前,占星鉴的内务卿云洲便已经渗透了不少,泷祭月手里的东西应该都被卿云洲拿在了手里,这一次的事若是被卿云洲抓住机会,恐怕泷祭月那两个明面上分担了占星鉴对外势力的大弟子二弟子,也要被卿云洲设法拉下马捂住嘴,再也不能同他争。
顾澜起身从旁边的架子上拿来一个不大的匣子,放在洛南姝耳边拍了拍:“这是泷祭月三个弟子以及其身边术师的线报,洛洛想不想要?”
洛南姝当然想,但是顾澜这会儿的表情眼神,活像是准备拜年的黄鼠狼,让洛南姝下意识警惕了几分。
“崔善。”顾澜直起身子,不大不小地叫了声。
外间一直候着的大太监连忙拎着一个食盒进来,轻手轻脚地放在桌上,打开来小心端出一碗黄褐色的药汤稳稳送到了顾澜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