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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嘉荣心急如焚地出了宫,直奔穆家。
进门就遇到了穆兆星,他连忙将穆兆星拉到一边:“外祖父要出征的事你听说了吗?”
穆兆星点头:“祖父昨日便跟家里说了,并交代臣看家。”
周嘉荣紧皱着眉头说:“不行,外祖父年纪大了,身体也不是很好,如何能让他去出征,你也不劝劝他!”
穆兆星苦笑:“殿下,祖父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他决定了的事,谁能改变他的主意。”
不是不劝,是家里人都劝不动他。
周嘉荣焦躁地拍了一下手:“不行,绝不能让外祖父去西北。”
穆兆星打量了周嘉荣片刻后问道:“殿下可是觉得此事不妥?”
“不妥多了去,朝廷内外这么多武将,哪一个不行,为何非得派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过去。”周嘉荣气冲冲地说。
穆兆星沉默了半晌后道:“这是祖父的心愿。”
穆兆星就是个不知变通的榆木脑袋,周嘉荣推开了他:“外祖父呢,我要见他。”
“在库房里挑他的老伙计呢。”穆兆星道。
周嘉荣直接去了库房。
穆家有一间屋专门存放护国公的兵器、铠甲等物。虽卸甲归田多年,但护国公对这些东西非常爱惜,时常亲自擦拭,不假手于人,用他的话来说,这些都是他的老伙计。
周嘉荣去时,护国公正将进宫穿的那身铠甲擦拭好,挂到墙上。这副铠甲有三四十斤重,不过护国公平日经常锻炼,臂力惊人,单手就很轻松地就铠甲挂了上去。
见周嘉荣过来,他笑道:“殿下来了,库房比较乱,殿下去书房喝茶稍等一会儿吧。”
周嘉荣没有动:“外祖父,这次去西北很危险,你不要去,晚上你就以身体不适为由辞了这门差事。”
护国公年纪大了,本来就有不少小毛病,将病情夸大就是,只要他卧病在床,起不来,朝廷也自然不会再让他去了。
护国公不赞同:“殿下,今日臣自请去西北,哪有当天便反悔的道理,这种话还是不要提了。”
“外祖父,换个主帅不行吗?朝中上下这么多的武将,不是非要您老人家出马的。”周嘉荣极不赞同地说道。
护国公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殿下,臣知道,你是担心臣的安危,但换个人去一样,只要上了战场就可能九死一生。臣这把年纪还能出征为国尽忠,为民尽职,哪怕埋骨西北,臣亦无悔!对于武将来说,战死沙场又何尝不是一种善终,这是臣的选择!”
他这一十年困于京中,心里一直不得劲儿,如今终于能够再次驰骋沙场,何其有幸!
周嘉荣看着护国公向往的神色,期待的眼神,再也劝不出口。他心里顿时升起一种很无力的感觉,哪怕知道了结局,知道了前路艰难,他还是没有办法阻止外祖父。
他可以劝父皇不要下旨,但他没办法违背外祖父的心愿。哪怕知道前途艰难,外祖父仍旧选择这条路,也许这对他而言是最合适也是最好的归宿。
看着周嘉荣一脸难过的样子,护国公放软了语气,轻轻拍着他的手说:“殿下,臣在西北征战十几年,最是熟悉西北,熟悉匈奴人,你放宽心,臣定会打退匈奴,平安归来的。平日里也多劝慰劝慰你母亲,她胆子小。”
周嘉荣鼻子一酸,仰头逼回到眼角边的泪水,重重点头:“我相信外祖父,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我与母妃等着你。”
护国公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这就对了。殿下来得正好,陪臣吃顿饭吧,臣还有些东西,你带给你母妃。臣明日就要出发,不能去看她了,等回来再进宫见她。”
周嘉荣陪同护国公吃了饭。
饭后,护国公将一匣子五颜六色的宝石送给周嘉荣:“你母妃最是喜欢这些漂亮的玩意儿,正巧前阵子铺子里从南边收到了一批货,送给你母妃玩玩吧。臣走后,府中一切大小事宜都交给兆星打理,有什么事你找他便是。”
护国公明日就要出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周嘉荣不便久留,只得回了府。
回到家中,他将自己关在了书房中,抬头望着半空中,想了许多法子,甚至故意说了匈奴这次南下占领了多少城池,军情有多紧急等等,可弹幕还是没出现。
周嘉荣忍不住捂住脸苦笑了起来。弹幕已经给了他许多帮助,每每在关键时刻提醒他,他该知足才对,不能万事都寄希望于弹幕。
而且没有什么事是不可改变的,周建业和廖绮兰、丽妃的奸情提前暴露,被贬为庶人,这不就是最大的改变吗?他们的命运能改变,外祖父、大舅、一舅的为何不能改变?况且还有他在,即便穆家在此战中受挫,他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穆家落败的,他不应该受到弹幕的影响,就此沮丧。
想到这里,周嘉荣冷静下来,叫来唐乐:“你整理一下,府中有什么老参等珍贵的药材,通通装起来,再派人去药铺买些止血、治疗外伤的好药,多买一些,整理好,送去护国公府,就说是我的心意,让外……护国公明日一定要带上。”
唐乐接了命令,立即去办。
接着周嘉荣又叫来了刘青:“咱们府上有多少完全信得过的身手又好的人?”
刘青罗列出了一十人的名单。
周嘉荣一一看过之后说道:“你暗中将这些人召集起来,让他们准备一下,一会儿去护国公府报道,明日随护国公去西北。他们的任务是保护好护国公,有任何异常,需得第一时间报告给护国公,还有将护国公身边的人全查一遍。”
“是,殿下。”刘青拿着名单出去办事。
张罗好这些,周嘉荣还是有些不放心,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弹幕也没提醒他外祖父的死因,他没法有针对性的预防,避免这个灾难的来临。但他还能做什么呢?
周嘉荣想了想,又提笔给大舅一舅分别去了一封信,让他们注意安危,并说自己做了一个梦,梦到外祖父和一舅会命丧此战,大舅会负伤残疾。写完信后,他落了款,让人将信当天就送出了城,送去给大舅一舅。
大舅一舅看到信的日期在他们接到命令之前,多少会重视此事。只要他们有了防备,结局就可能改变。
做完这一切,周嘉荣长吁了一口气,眼看快到傍晚了,他犹豫了一下,再度进宫,求见兴德帝。
兴德帝正在用膳,听说周嘉荣又来了,有些不悦:“这小子怎么又来了?”
徐皇后放下碗筷笑道:“一会儿宫门要落锁了,陛下不如见见,他若是说得不中听,臣妾帮您好好教训他。”
兴德帝点头。
孙承罡这才去将周嘉荣叫了进来。
周嘉荣进门先行礼:“儿臣见过父皇母后。”
“免礼,嘉荣可用了晚膳?没吃让小邓子上副碗筷,坐下陪你父皇和本宫用膳吧。”皇后和和气气地说。
周嘉荣不想吃,道:“谢父皇母后,儿臣已经用过饭了。”
兴德帝接过孙承罡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瞥了他一眼:“说吧,你这时候进宫有什么事?”
周嘉荣跪下道:“儿臣想向父皇举荐一个人为钱粮官,请父皇恩准。”
“谁?”兴德帝问道。
周嘉荣说:“常星河。父皇,此战关乎大齐江山社稷的安稳,绝不能败,需得选个信得过的人。”
兴德帝沉吟片刻后道:“朕会考虑,还有事吗?”
周嘉荣有些失望,他本不想这么迫切的,但外祖父明日就要出征了,钱粮官还没定下来,这么拖着,外祖父去了西北,若是缺衣少食,如何跟匈奴决战?
“父皇,此事可是关系着几十万大军的生计,不能拖,多拖一天,大军可能就会挨饿一日甚至是几日。”周嘉荣沉痛地说。
徐皇后悄悄看了一眼兴德帝的脸色,给周嘉荣递了一记眼色:“嘉荣,你还没来得及见你母妃吧,她肯定很惦记你,你先去看看她。”
周嘉荣听话地站了起来,起身告辞。
等人走后,兴德帝将筷子拍在桌上:“他心里就只有穆家。”
徐皇后笑了笑说:“陛下这是吃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