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董昊慌忙将他架起，一左一右，哲明在我们的帮扶下用一只脚站起，也竭尽全力单腿跳动，不让自己拖累我们前行的速度。
可是前方的路并不平坦，下坡很困难，我们带着他基本是连滚带爬才下去的。我跳下去的时候没有站稳，打了一个趔趄扑倒在地上，双手被凸起尖锐的石头碎渣扎得到处都是血孔，哲明连滚带滑，双肘处的皮肤被坚硬粗糙的坡面擦破了表皮，条纹状的裂口渗透着沾染了灰土的鲜血。
而身处后面的几只感染体似乎闻到了我们破损的身体散发出的浓重的血腥味，发出了欣喜若狂的嘶吼。叫出的第一声咆哮就像是投进湖面的第一枚炸弹，虽然入水的那一瞬非常渺小且微不足道，但它暴起而泛的涟漪却令整个湖面都为之震荡。
我们跑不掉的，我们心里非常清楚，因为人的体力是有限的，即使是马拉松队员，也不可能做到全程丝毫不予减速，而这些东西不一样，虽然和我们使用者同样的躯壳，但是却拥有者动物界最强动物的才拥有的体能。即使是现在我们短暂的把他们甩在身后，不在同一个起跑线上，但是等它们翻过了身后一人高的路基，被追上也是迟早的问题。
而且，我们三人之中还有一个伤到了脚，丧失了全力奔跑的权利。
“带着我，你们跑不掉的。”
哲明看起来一蹦一跳，基本是我们两个人驾着他在跑。
没有人说话，此时此刻就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我们彼此都是聪明人，也是现实的人，那些无实际用处的安慰话于我们几人而言不过是鸡肋罢了。
“你们放下我，自己走吧。”哲明放开了夹着我们二人肩膀的胳膊，自己也停下了挣扎。
“别开玩笑了，我们不可能丢下你。”
我怎么会任由他松手？当即右手抓住了他即将脱离我后颈的手，重新把它按在了自己的背上。
董昊没有多说，只是牢牢拽紧哲明，不让他有离去的机会。
“我自己一个人活惯了，大大小小的事情，是是非非曲曲直直我都非常清楚。我不能让自己因为个人的问题而拖累你们跟我一起失去活下去的机会。”
“什么叫做拖累？”我根本不会被他的自我放弃而影响，“某些人在我失去一切的时候，在我想要自暴自弃的瞬间还劝说我活下去，不要放弃希望，告诉我身边还有朋友的陪伴和支持，现在这个人怎么回事？当时的气概呢？怎么不拿出来？”
想起当初刚刚失去吉米的时候，我心神已失，正是现在这个大言不惭的男人把我拉了回来。现在甚至感觉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像是已经过去了数月，甚至是年，而仔细想想也不过是前些日子才发生的事。
“哈，这不一样，我不是自暴自弃，也没有放弃希望。”哲明淡淡的说，“正因为我心里充满了希望，认为你们两个人能够活下去，前提是只要我不拖延你们的脚步。这是我个人的道德和价值观做出的抉择。我不能容忍自己成为害死自己最好的朋友的罪魁祸首。”
我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如何反驳。
“而且你们放下我，我会自己尽力去吸引感染体的注意力，这样还能帮你们争取更多逃跑的时间。”
哲明是一个讲理的人，我也是一个明理的人，“相信”、“我们一定可以”之类没有任何依据和支撑的积极对于他和我而言根本没有说服的能力。
我绞尽脑汁希望能够找到打败他的理由，可是眼泪已经不住的让我发酸，头脑中却没有一个亮起的光芒能够使得我在这个瞬间脱口而出。
我沉默了，手抓得更紧，生怕他一个反推把我推向前方。
“我们不可能放下你。”董昊开口。
我和哲明都同时望向他，看到了他额头上的汗渍和直视前方坚定不移的目光。
“无论是在什么时候，无论情况有多么的恶劣，哪怕是感染体都已经抓到了我们的胸膛，脚下的路都已经变成了血河，只要我们当中有一个人还有存活下去的机会，哪怕我已经被感染，已经危在旦夕命不久矣，我依然会燃尽自己最后的生命帮助你们脱逃。”
身后的嘶吼依然不减，反之有所增强，但是此时此刻，我耳蜗之中回响的不是那些嘈杂的声响。这些勾起我们心底恐惧的声音逐渐淡化，变成了背景，而董昊的话却脱颖而出，变成了优雅钢琴的主调。
“你说过，你不想因为自己而拖累我们，让我们失去逃生的机会。而我现在告诉你，我们也不会因为自己的贪生怕死而放弃拯救自己的朋友。你选择放弃自己是你的价值观做出的选择，而我们选择不放手是我们价值观做出的选择，严格来说，你可以不满，可以拒绝，但是你无法干涉。”
沉默了半晌，我感觉都哲明重新用上了力气的臂膀。
“哈哈哈，你可真是......言辞犀利，让人钦佩不已啊。”
哲明的笑让我心中如释重负，积压在心底的焦虑像是被这声清爽的笑声击碎，一直堵着自己胸口使得感觉喘不上气的巨石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们几个不再废话，每个人都使出了全部的力气，向着南边闪烁的星辰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