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轻轻地闭上了眼,脑海之中,浮现出父亲临终前的场景——
“吾儿是皇后,一定要保我方家一门,立于世家之巅!世家不可废,方家不可倒,你记住了么?”
那时的皇后,泣不成声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哽咽道:“爹,除了家族之事,您就没有别的话与女儿说么?”
方大人已经油尽灯枯,他瞪着双眼,粗粝的手指,将皇后的手腕握得生疼,“别忘了!你是方家的女儿!我方家百年兴衰,尽寄于你一人身上!你可千万不要让为父失望啊……咳咳咳……”
“答应为父,快……咳咳……”
方大人憋得满脸通红,仿佛随时要断气一般,皇后泪流满面,重重点头,“爹,女儿记下了……一定不堕世家之首……”
“好……好……”方大人这才安心地去了。
此时此刻,皇后想起当年那一幕,心中涌上一股惆怅。
她嫁给宣帝之时,就知道,会有那么一天。
她终将失去丈夫,失去幸福……失去她年轻时,期待的一切。
但惆怅过后,她又忍不住想,失去了那些,又如何呢?
世家女子,谁不为家族利益而战?
岁月无情,世事变迁,唯有家族可靠,她才能稳坐凤位,不至于从高处跌落。
既然选了这条路,哪怕再黑,也要走到底。
皇后静静盯着窗外的杏树,一阵风吹来,杏叶萧瑟飞旋,不甘地落到了地上。
皇后自言自语道:“是时候,结束一切了。”
“夫君,你的意思是,晏先生的父亲晏太傅,是方家所杀?”
将钱蔚儿送回林府之后,苏玉音和顾青昀便单独聊起了方家。
苏玉音神色凝重地看着顾青昀,顾青昀轻轻点头,道:“不错……当年,方家如日中天,世家也跟着权倾朝野,陛下想推行新政,鼓励农商,提拔寒门之子,但有世家拦着,便都推不下去……”
“晏太傅乃天下大儒之首,一直为陛下奔走,便有许多有志之士,齐聚京城……方家见状,担心朝中局势被寒门颠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派人暗杀了晏太傅。”
苏玉音面露惊异,道:“陛下既然知道此事,为何不为晏太傅报仇?”
顾青昀沉声道:“你有所不知,陛下母族式微,他登基不久,要稳定朝堂,还得依靠世家……若大金朝堂不稳,鞑族便会立即南下,为了避免腹背受敌,陛下便只得忍一时之气,从长计议。”
苏玉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所以,陛下一面修改新政,潜移默化地推进,一面开设移山书院,开始培植亲信,送入朝中。”
顾青昀看着苏玉音的眼睛,道:“你说得没错……这些年里,只要朝堂中,一有风吹草动,鞑族便会趁机骚扰边境……如此看来,恐怕世家与外族早就有所勾结,大金表面上相对平静,其实是各方势均力敌,拉锯过后的结果。”
苏玉音秀眉轻蹙,道:“但这平衡不过是世家想要的,他们看中了陛下顾忌鞑族等周边邻国,才敢这般肆无忌惮,横行霸道。等时机成熟,陛下一定会对他们有所动作。”
顾青昀颔首,道:“对,所以,立太子便是一个重要的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