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吴晗樰说话之时,宁于泓神情由先前的空洞,逐渐变成了讶异与不解。
前几日父亲在御书房内被羞辱晕倒,醒来之后连话都不愿与他多说,成亲前日甚至放话要将二房分出去单过。
怎么一夜之后精气神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而且瞧那神情,分明对这个娶进门的儿媳妇很是满意,喝完茶后还笑呵呵地摆手让她起身。
“去给你嫂子敬茶吧。”
“侯爷,儿媳……”
怀里揣着的金瓜子分量不轻,公公对她的满意让吴晗樰有些汗颜,她本就没打算装什么贤惠儿媳,给长辈们的绣品与荷包都没准备。
转身之时瞧到嫂子们托盘里的荷包才忽觉失礼,连忙就想跪下解释。
可宁妨只是随意地朝她摆摆手,一句:“都是自家人无需多礼”后就示意丫鬟把吴晗樰搀扶起来。
“儿媳谨遵父亲的教诲。”
吴晗樰的称呼随着敬茶从侯爷逐而转成了父亲,其心境变化可见一斑。
而宁妨的态度也让接下来的敬茶变得容易许多,两个儿媳根本不敢为难,长媳孙氏更是从手腕上褪下个玉镯戴到吴晗樰手上。
作为长子的宁于墨不在,她这个大嫂更要做好,才能让宁妨少几分对他们大房的怒气。
而宁妨那时根本就没注意到孙氏的动作,端起茶盏轻轻抿口茶水后眼光就直直看向了瘫坐在椅子上的老四:宁于岳。
宝蓝色长袍外还套着件麻布的青色短衫。
头顶挽着个松松垮垮的发髻,用道士最常用的木簪稍作装饰。
脖颈上挂着的却是串出家人念经所用的挂珠。
佛家道家都被这小子整齐穿戴在身上,完全将不伦不类演绎到了极致。
从刚才起,宁于岳就是副看破红尘不问世事的模样。
这会就算宁妨的打量也丝毫没让他提起精神,眼神往天井外一扫,就又毫无焦点地继续看着同一个地点。
四子宁于岳。
与老老实实成亲生子的三子宁于砚不同,此子从十六岁起人生目标就改成了普度众生解救苍生于苦难之中。
要问原因?
宁妨总结为:青春期的少年走上了歧途。
宁于岳学堂之上看话本子被夫子告到了侯府,原主让其选择,要么罚写大字,要么背佛经。
少年叛逆之心渐起,直接选择了后者。
结果是自此宣称他宁于岳要入佛门,为此还在自己院子里设了个佛堂,天天拜佛念经搞得到处乌烟瘴气。
如果宁于岳真是诚心向佛也罢,可宁妨今日一见,心下只余冷笑。
这小子是跟原主怄气怄上劲了。
头顶木簪别看普通,那可是上等的降香黄檀,一支少说几百两。
宝蓝色宽袍也是用的上等苏合锦,一匹好几十两。
宁妨都不稀得说他那串挂珠,与簪子用得竟是同样木材。
几千两银子穿在身上之人,哪里有一点点像是能遵守佛门清规戒律的样。
要装就继续装!
茶盏放下,宁妨的目光也跟着收回。
吴晗樰敬茶结束,厅内几人都静静等着宁妨发话,他不出声其他人都不敢提出离开。
“老大所在何处?”
宁妨开口,只是短短一句,却马上令厅内众人纷纷埋头不敢应声。
侯府次孙宁文熙更是吓得直往孙氏身后躲去,半张脸都埋到了母亲的后背。其他几个孩子害怕的神情也不遑多让。
侯府第三代眼下共有孙子两人孙女三人。
大房所出的长孙宁文睿。
面对祖父即将到来的怒火,这个刚年满八岁的小少年努力承担起大哥责任,右手紧紧抱着埋在他怀里的妹妹。
虽然眼神中满是惊惧,连直视宁妨都不敢,但也没躲到母亲身后寻求保护。
被他抱着的是侯府长孙女宁诗雪,六岁。
头发又细又软,勉强梳了两个包包头在头顶,发髻上挂满了精巧饰品,可见孙氏对其的喜爱。
至于那个埋于孙氏身后的孩子是次孙宁文熙。
这孩子一岁之时感染天花,虽勉强治好,之后却留下了张满是麻子的脸。
他也知晓原主不喜欢自己那张脸,所以每当祖父要生气时都是下意识将脸藏起来。
剩下两个孙女都出自三房。
三房嫡女宁诗沩,两岁,有轻微唇裂。
常年被罗氏藏于后院,原主都很少见到这个孙女,所以不知道她的病情有多严重。
三房庶女宁诗棋,一岁十个月,此时也没出现。
“……”
不管大小,此刻对宁妨的询问都没人敢应声,哪怕是方才还想着要趁机踩一脚二哥的宁于砚也是不敢搭腔。
“回侯爷。”宁城往前一步,缓缓报上个地名:“大爷在[霄罗阁]”
“那就去看看我这个儿子究竟被何物绊住了回府的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