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霄罗阁名字取得好听,那可是个正儿八经的赌场,且是宁江郡规模最大的那个。
一夜未归的宁于墨恐怕不是不想走,此时应是走不了。
随着他起身,宁妨耳旁好似听到众人纷纷长舒了口气。
“文睿?”
已经面朝天井的宁妨突然转身,口中念到的人立刻一抖,几乎是忍着害怕勉强出声:“睿儿在。”
“牵上你弟弟,咱们祖孙三人去请你父亲回府。”
“侯爷,文熙他文熙他……”孙氏焦急无比,紧紧抓着儿子的手不敢放。
“熙儿到祖父身边来。”
对于孙氏的顾虑宁妨当然知晓,但他并不赞同因此将孩子就一辈子藏在府里。
长辈们的态度直接决定了孩子对脸上麻子的认知。
“到祖父这来。”宁妨又重复,并且将目光转向了宁文熙的脸。
宁妨的目光很严厉也很坦然,微微抬起的手有着不容置疑质疑地意味。
孩子几乎是一步三回头地挪动到了宁妨身前,立于宁文睿身旁怯生生地叫了句:“祖父。”
“走吧。”
宁妨微微弯腰,右手竟然穿过宁文熙的腋下将人一把抱了起来。
怀里的宁文熙僵硬地蹬直了双腿,双手无措地悬空于宁妨后脖颈,就算身体不稳也不敢抱住他脖颈。
祖孙三人在众人的各异目光中领着串人出了大门。
刚走出大门,马车已经候在了门口。
宁妨先把一脸惊惧的宁文熙抱上车辕,而后再提着宁文睿的后脖颈将人提上了马车。
“……”
仆人摆在马车前的梯凳好像完全失去了作用,宁妨看都没看右手撑着车辕就这么翻了上去。
众目睽睽之下,前些日走路都需小厮搀扶的侯爷竟然就这么轻松跳上了马车。
圆润身形与灵巧的动作极其不相配,可出现在宁妨身上时却极其和谐。
“去赌坊。”
宁妨拍响车厢,马车开始移动,车厢外的宁城探了半个身子进来低声询问:“侯爷还未用晨食,路上可要去醉芳楼用饭?”
听到能在外面吃饭,宁文熙不安地神色中闪过丝好奇,长到四岁多,这孩子还从未出过侯府。
宁妨余光立刻注意到他的神情,本想说不用的话一转,随便指了指路边:“找个馄饨摊停下吧。”
“是。”
侯府所在的巷子全是勋贵高门府邸,一路上安静得只能听见树上鸟叫。
车厢里在他这句话落下后同样静得只能听到孩子们清浅的呼吸。
“熙儿,到祖父这来。”
“祖父,二弟他……”
宁文睿身子努力地往前歪,借以想将害怕的宁文熙藏到身后,可眼神才接触到宁妨身体立刻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不知是以前就害怕原主还是宁妨眼神太锋利,宁文睿怕得衣袖都因身体颤抖而晃动起来。
宁妨嘴角微微抽动,试着放缓音调。
“祖父不会责骂你。”
说着,朝宁文熙招了招手,嘴角露出个自认和煦的笑容。
哪知这一笑,将两个孩子更是吓得够呛。
不过好在目的达到,宁文熙从宁文睿身后挪动到了宁妨面前,两只小手不安地搓着衣摆不敢抬头。
“祖父看看我们熙儿的脸。”
粗糙大手摸上宁文熙的脸,惊得这孩子眼眶里迅速集起两泡泪水,惊慌失措地喊了声:“熙儿丑。”
“不丑。”
宁妨叹了口气,将宁文熙抱到自己膝头坐下,从怀里扯出块香得要死的帕子轻轻给孩子擦了擦脸。
“熙儿脸上有麻子,刘婆婆说以后不能科考也娶不到夫人。”
“你瞧祖父的脸。”
宁妨牵起宁文熙的小手摸上自己耳边,那里有条年少时被敌人□□挑破留下的疤痕。
因为他长胖了的缘故,疤痕藏在了下巴的肉里。
不过随着他脖子往右一歪,两个孩子都看到那条那处狰狞的长疤,疤痕从耳朵下一直延伸到了衣领里。
“祖父身上这样的疤痕还有很多处,哪处都比你脸上的几颗麻子难看得多。”
这样的安慰让宁文熙神色大亮,他一只手摸了摸宁妨的疤痕,一只手又摸了摸自己脸。
光滑与疤痕的突起对比明显,两者一相比较立刻能看出谁比较严重。
“男子汉大丈夫,脸上几颗麻子根本不是事。”
宁妨空着的右手轻轻扣了下车厢壁,宁城立马又探了个头进来。
“府里嚼舌根的刘婆婆捆起来等我回府处理,把大房院子里的下人都清理一遍。”
“是。”
两三句话结束,车帘再被放下。
宁妨抬手轻轻拍着宁文熙的后背,留下些时间让孩子心中回想方才的那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