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和爷爷朝夕相处着,也许很难察觉,可单萱回来的第一眼便发现了,她们的爷爷,肉眼可见地苍老了下去。
单萱不是伤春悲秋的性子,可此刻望着爷爷布满老人斑的脸庞,心底也不由得翻涌出几分酸涩来。
从小到大,爷爷都是她们姐妹俩最宽阔结实的肩膀。
母亲早逝、父亲抛弃,这么多年来,一直是爷爷为她们姐妹俩遮风挡雨。
可就在她们没有察觉到的无数瞬间,爷爷却悄然老去。
这一次……老人家这回大概是真的被妹妹的欺骗伤到心了吧。
单萱的声音很轻:“爷爷,我保证,以后我一定好好盯着茶茶……你别再生气了。”
单爷爷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苍老:
“我带大了你爸爸他们兄弟姐妹三个人,又带大了你们两个……现在我这个老头子年纪大了,也管不住你们了。”
“既然你们姐妹俩现在都考去了省城,那就好好待在省城吧。我也累了,让我也好好过几天清静日子吧。”
单萱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语气迟疑:“爷爷?”
第二天,单爷爷便将单茶的日常用品全都打包好了。
甚至连冬天的衣服都收拾了出来。
单茶被吓住了,眼睛里泛起泪光,声音里也带着浓重的哽咽:
“爷爷,对不起,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骗人了,我真的再也不会骗人了……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说到最后,声音已经近乎是小兽的呜咽。
只是最终,单萱还是带着妹妹坐上了去省城的高铁。
十三中那边已经拿到了全省联考的成绩,知道以单茶的排名,是稳进省实验的。
就连柳孜都特意打来了电话祝贺单茶。
因为柳孜的年纪轻、教学资历浅,学校并没有安排她去教火箭班,所以在高一下学期分班后,柳孜便不再是单茶的班主任和老师了。
但并不妨碍此刻柳孜打电话来表示祝贺。
电话那头的柳孜笑着道:“单茶,说句实话,当初鼓励你的时候,我想的是,你是个有志气的孩子,不能让你灰了心……可我没想到,你居然真的能考上省实验。”
单茶捏着手机,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见她不说话,柳孜误解,于是赶紧补充道:“老师不是觉得你不够聪明,而是全省前一百,真的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没想到你真的成功了。”
单茶动了动嘴唇,然后勉强让自己开口道:“谢谢你,柳老师。”
初入十三中时,有同学因为外貌对她百般刁难鄙夷,当时是柳老师鼓励了她、还维护了班级的秩序。
尽管当初受到的那些伤害如今再想起来已经恍如隔世,可单茶还是很感谢,柳老师当初那样尽心地帮助过她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
挂掉电话后,旁边的单萱看了她一眼,然后道:“学籍档案的事,省实验的招生老师都会处理好的……等开学了你直接去报道就行了。”
单茶点点头,可心里还是难受极了。
她含着泪,轻声道:“我现在一点儿也不想去省实验了。”
单萱用力捏了捏妹妹的手,“别说傻话。”
单茶抬头看姐姐,很固执地继续道——
“姐姐,你还记得我说的吗?向老天爷许愿的时候,是要拿自己的东西出来交换的。”
姐姐刚去省城的时候,她偷偷对着老天许了愿,可以拿她的不顺利,来换姐姐在省城万事顺遂。
她一点儿也不贪心。
想要得到一样东西,就要准备好失去另一样东西。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上省实验的代价,居然是爷爷不要她了。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话,她情愿考不上省实验。
听见小丫头这番孩子气的话,单萱微微板起了脸,“胡说八道!”
想到爷爷说他养大了三个儿女、又养了两个孙女十几年,他现在已经很累很累了,想到爷爷将她的所有东西都打包好、铁了心要让她去省城时的模样,单茶便忍不住鼻子一酸。
“都怪我,是我不该骗爷爷……他现在一定讨厌死我了吧。”
单萱沉默片刻,然后捏了捏妹妹的手掌,“傻囡,爷爷怎么会怪你呢?”
“他再怎么生气,也都是因为担心你不学好、担心你耽误前途所以才生气。所以,你最应该做的,是等到高考结束,拿一张录取通知书去给他看。到时候他有再大的气,肯定也都消了,是不是?”
***
省实验开学的前一天,单茶拖着行李箱到了学校报道。
之前她都是住在父亲和继母的新家里,好不容易捱到今天,终于可以办理住校手续了,她便直接拖着行李箱来了。
省城和清宁不同。
清宁城区不大,所以大部分本地学生都是走读,学校的宿舍也十分紧张,只提供给外地学生。
但是在省实验,只要家里距离学校超过五公里以上的同学,都可以申请住校。
再加上学校对于高三生特别照顾,所以省实验的高三年级里,有超过八成舊shígG獨伽以上的学生都申请了住校。
省实验的宿舍是两人一间。
而单茶的舍友是白雅言。
继母徐梦云的女儿。
实在是太巧了,巧合到单茶都怀疑是有人故意安排的地步。
只是单茶并没有太多情绪浪费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上。
办完住宿手续后,她便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开始一笔一划地填助学金申请表格。
教务处老师五点下班,所以填好了申请表格后,单茶便出了宿舍楼,朝着学校教务处的方向走去。
没想到会在半路被白雅言堵住。
白雅言之前已经在省实验念了两年书,有很多朋友,和单茶这样初来乍到的转学生自然不同。
此刻单茶便被白雅言和她的朋友们团团围住,手中填写好的表格也被她们一把夺走。
有人故意大声念出表头,“省实验高中助学金申请表格。”
说完又看向单茶,笑容嘲讽:“你要申请这个啊?”
白雅言也在旁边悠悠道:“原来你还要申请助学金呢?”
省实验的学生大多家境优渥、非富即贵,每年的助学金名额多到发不完,只要申请就有。
单茶已经不再是那个初入校园、不知如何反击他人恶意的傻瓜了。
她看向白雅言,笑了笑,然后坦然道:“是啊,我爸爸的钱都被你妈妈管着,你妈妈又不给我生活费,我当然要申请助学金。”
此言一出,旁边人十分惊诧。
大概是白雅言还没有告诉过朋友们她和单茶之间的这层关系。
又大概是其他人也很惊讶,白雅言的妈妈、学校里那个平时看着知书达理、温柔大方的徐老师,居然是个苛待继女的后妈。
白雅言的脸胀得通红,却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一个劲儿的:“你、你……”
单茶面无表情地看着白雅言。
真蠢,为什么这样也敢来招惹她。
在旁边朋友们或是疑惑或是探究的目光中,白雅言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她大声道:“你少来说我!你既然知道自己是贫困生,那还买山寨的香奈儿发卡戴啊?做人用得着这么虚荣吗?还是说,你不会告诉我你的那个发卡是真的吧?你买得起香奈儿还要申请助学金啊?”
单茶动了动嘴唇,还没来得及开口辩驳,却被人一把拉到了身后。
一只温热干燥的手掌攥在她的手腕上,下一秒,单茶便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自己面前。
少年冷淡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她用不着花钱买,我送的。”
作者有话说:
抱歉让大家久等了,生理痛真的痛不欲生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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