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想到过了许久也没见阿辜有什么举动,一晃小半年,穆霜白简直以为那晚的事只不过是自己的一个梦境。什么兄弟相称,什么共谋大事,都他娘的是白日做梦。但阿辜对他越发的无话不谈又时时刻刻提醒着他,那该是最真切的现实。
年底,日军毫无征兆地成功偷袭了珍珠港,举世震惊。事发前,穆处长整日在特高课出出进进,竟没听到半点风声。他正想着加大探听的力度,便得到了中岛静子两小时后要进攻上海公共租界的消息。他连忙叫来老顾和薛远烟。
“老顾,你赶紧去楼下的公用电话亭打电话给季鸣鸿。”穆霜白边说边在纸上唰唰唰写下三个电话号码,“挨个拨这几个号码,找到人为止。告诉他,日本人马上要进入公共租界了,其他啥都别多说。”
老顾琢磨了一下问道“季长官问起我是谁,怎么回答?”
穆处长早帮他想好了“你说你是锦书。”
“锦书?”老顾有点犹豫,“若要扮成她我没问题,但女孩子的嗓音,我学不太像。”
“你不用完全学她的声音,别让他听出你的本音就行。”穆霜白一摆手,“他自己琢磨一下,会认为你用了变声器的。”
老顾这才领命去了。他一走,穆霜白也站起来往外走,一边示意薛远烟跟上,一边低声询问“李世逡在处里么?”
灰狼摇摇头“不在。”
穆霜白在自个的办公室门口探头探脑地看了一圈,确定四周安安静静的没有人之后,吩咐他道“你去趟楼下电讯室,找台角落里的电台调到他们军统的那个频道,我两分钟后下去给他们发条电报。”
年初中岛静子收了军统的电台之后,大少爷悄悄换了地方,连带着换了新电台新密码本,这些都被穆霜白看在眼里,但当时他也没想着时刻盯着,由着他们自己折腾。直到前几个月季鸣鸿受命,在金融界掀了阵腥风血雨之后还有惊无险地全身而退,他才觉得自己有必要对军统的破事上点心,免得季鸣鸿总给他带来惊吓,于是想方设法让自己的人监听了他们的电台。
薛远烟一惊“处座,您不能这么做,万一被李世逡的人撞见,您会有暴露的风险。老顾如果知道,也一定不会答应的。”
“所以我这不把他支走了。”穆霜白撇撇嘴,“快去,老季那个不靠谱的,等他想清楚撤退计划再找到借口去实施,黄花菜都凉了。”
灰狼拗不过他,只好下楼去了,边走边在心里生气。这一整年季鸣鸿对自家处座的态度压根没有好的时候,哪怕公事公办,见面也是像见着仇人一样,分外眼红。不是他说,季鸣鸿眼睛里的杀意,他看了都替处座捏把汗。偏偏处座还不放在心上,一出事首先想的就是那个大少爷。
他觉得要跟老顾商量商量,好好劝劝处座,别再这么干了,吃亏的是自己啊!
两分钟后,穆霜白蹑手蹑脚地进了空无一人的电讯室。好在李世逡去和中岛讨论进入公共租界的事宜了,处里的人带走了不少,他一路小心谨慎,并没撞上什么人。他站在灰狼调试好的电台前擦了把汗,毕竟是情报处的地盘,小心驶得万年船。
“处座,我们没有军统的密码本,怎么发报?”薛远烟扒着电台看着他。
“我发明码。”时间紧任务重,穆霜白答得简洁,说完就要动手。
慌得灰狼一把按住他“处座!假如李世逡也派人监听了这条线,您这就是把自己往他的枪口上送啊!”
“无妨。”穆霜白拍拍他的手,戴起耳机飞快地敲出一串串电码通货膨胀下市场回撤,若长此以往,不是办法,今将减免上海市租,敬告金融诸界。
这是季鸣鸿常用的暗语方法,穆霜白曾听他提过一回,亏得他一直记着。把每句的最后一个字连在一起,便是完整的一句话——撤往法租界。
做完这些,他松了一口气,和薛远烟先后回到楼上办公室,坐等老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