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觉睡得很是舒坦,梦里是树木繁花,贺加珏坐在树下,专注绘画,而他则躺在一旁,安静地注视对方。
仿佛耳边真切地听到了铅笔摩擦画纸的“刷刷”声响,有些让人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毛面玻璃挡不住正午的烈阳,透进了一层光。
窦刻徐徐睁开双眼,看到贺加珏正盘腿靠坐在墙边,手里拿着他那本画册子。
“你醒啦?”贺加珏闻声抬头,笑吟吟地问道。
“嗯,干嘛呢。”
“画你呢!”贺加珏举起册子,给窦刻看他方才画的速写,“你好能睡,我都醒了半个多小时了。”
窦刻半坐起来,抬手揉开眉心,下意识从床头烟盒中摸了根烟,捏在指尖把玩,而另一只手里拿着画册子,垂眸端详。
画面中的他侧身而躺,双臂放松地搭在一旁,嘴唇微抿,带着隐隐的笑意。
时空仿佛发生了交错,让他霎时间想到了方才的梦境。
看到窦刻望着画册有些走神的模样,贺加珏以为是自己画得他不满意了,于是急哄哄地扑上去收走,埋在窦刻胸前,瓮声道:“我随便画的!”
窦刻回神,似笑非笑地打量贺加珏有些失落的神情,认真答道:“很好看。”
上午的时间转瞬即逝,窦刻还牢记大娘的嘱咐,等贺加珏在天井洗漱完毕,捎上了他的遮阳帽和画本,一同出了门。
胡同口扎堆唠嗑打牌的村民们再次不谋而同地望了过来。
贺加珏偷偷将遮阳帽拉了下来,他还是不太能习惯这些不加掩饰的注视。
这时恰巧一位拄着拐的老大爷路过,贺加珏收回注意力,随着窦刻一起打招呼。
老头儿姓张,七十有八的年纪,住村东头。
“窦家小子,还做木工?”张老头面露几分难色,因为掉了牙还有些口齿不清:“不忙的时候来给老头子修修大门,成宿的野猫野狗啊都往里钻,闹得可是睡不着叻!”
窦刻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张老头很是感谢地拍了拍他的胳膊,挂着满意的笑离开了。
贺加珏心有疑问,但不知该不该问。
“他家里只剩自己了,老伴前些年走了,儿子早年出去后就联系不上了……”
“……”
道路两旁是高大繁茂的枫树,遮住阳光,纳下了一片又一片的阴凉。
过了西岭便是一片树林,刚走近就听到清脆的鸟啼声,以及潺潺的溪流水声。
窦刻走到小溪边,往里投了颗石子,划破了水面的平静。
“我小时候常来这儿,村里人说这里太静都很避讳,怕有猛兽,也怕有鬼。”
“那你见过吗?“贺加珏也走到溪水边,“猛兽或者、鬼?”
“……只见过几只野兔。”
两人相视而笑。
阳光零零洒洒地渗透进来,比起闹鬼区,这里更像是个世外桃源。
溪水清澈见底,水底有鹅卵石,水中有小鱼儿,一群群钻过脚心,触感痒酥酥。
贺加珏痒得抬起了脚,而窦刻又往水里掷了颗石子,漂没打起来,倒是溅了贺加珏一脸。
于是,一场“激战”就此拉开。
冰冰凉凉的溪水泼到身上很舒服,两人相互较着一股劲儿,谁都不认输。
闹腾了好一阵子,玩累了才找了个太阳地儿,往上一躺,正面晒完,反面晒。
窦刻沾了水珠的肉体在阳光下亮闪闪,像是在肌肤上洒了一层金箔。
贺加珏从树底下摘了几朵黄白色的小花,笑嘻嘻地别到窦刻的耳后,“请保持这个姿势。”
双手垫在脑后,窦刻躺在草地上,双眼微阖,动都没动,俨然是默许了对方的此番玩闹。
四周归于幽静,熟悉的“刷刷”声又响了起来
不知何时,窦刻睁开了眼睛,侧头注视着认真作画的贺加珏,内心一片宁静。
你知道吗?
这可真像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