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迫出京城
白老太爷是想替白大老爷的次子白延枫求娶容二老爷的长女容静妘。
白老太爷言辞恳切又带了无尽的伤感,望之疲惫又苍老,再不是以往那个自诩名门百年书香世家大隐于市的清高儒雅老者,也不再是那个在容二老爷眼里在白家威信甚高,只能让人恭敬顺从的老太爷。
这样的白老太爷,就算容二老爷对白家已经心结甚深,这么多年的父子之情,父严子孝的相处模式,容二老爷也没办法真的对他冷脸相待。
白老太爷道:“仲谦,为父知道,你三弟妹行为不堪行些鬼祟之事,让你不悦,为父也早已命你母亲将她禁足于家。
唉,这都是家门不幸,其实若不是为了三房的哥儿,姐儿,为父已经直接让你三弟休了她……”
他摇了摇头,深叹了口气,继续道,“仲谦,此次为父厚着脸皮过来,是想替你大哥的次子枫哥儿求娶妘姐儿。”
饶是容二老爷对白老太爷的突然到来早已提着戒心,对他会提出什么为难人的要求已经有各种心理准备,可此时听他说明来意仍是给惊了一惊,看着白老太爷目瞪口呆。
“父,父亲……这,这事如何能行……不,父亲,这可是老夫人的意思?”
虽然近乎反目的离开白家,容二老爷还是没能完全绝情的改口叫面前的这个人为白老太爷。
“仲谦,”看着曾经的次子一脸的不可置信和抗拒,白老太爷叹了口气,道,“不,这次是为父的意思。”
“仲谦,若是三房的杉哥儿,为父是再开不了这个口的。
可枫哥儿你是知道的,那是再敦厚质朴不过的孩子,读书也很不错,家中子弟除了樟哥儿也就是他了。”
看自己曾经的次子听着他的话,只沉着脸却半点不为所动,白老太爷又带了些微恳求劝着道:“仲谦,妘姐儿尚在襁褓之中便丧了生母,这些年你在蜀中,她养在家中,一直都是她大伯母悉心照料,饮食起居,衣食住行,无一不是你大嫂操持。
虽不说两人亲如母女,但她大伯母向来待她和婈姐儿,媱姐儿也是一般无二的。”
婈姐儿,媱姐儿便是大夫人杨氏所出的长女白静婈和次女白静媱。
“你大嫂的品性你也当信得过,最是端方慈和,将来妘姐儿嫁回家中,你也不必担心她在婆家会过得不好,受到婆婆苛待。”
“再者,你母亲虽因着那命相相克一说对姝姐儿心结甚深,错待了姝姐儿,可凭良心说,她对妘姐儿却是从来也没有差过的,更何况,妘姐儿也还是她娘家侄女的孩子,更是近了一层……”
“父,父亲,此事实在不妥。”
容二老爷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打断道。
容二老爷本是方正之人,曾经以白家为傲,后来却被白家内宅的事给打击坏了,只恨不得能避多远就多远,所以他是半点不想把长女再嫁回白府的。
“虽然儿子已经离开白府归宗容家,可是儿子仍唤您一声父亲,外人看妘姐儿也都知她曾是白家的孙女,枫哥儿的妹妹,他们,同府居住十几年,这,如何能结亲?
伦理道德何在?
外人又如何看待?
!”
反正有理没理扯点理出来义正辞严的拒绝也好。
白老太爷的老脸一红,他看着一脸肃穆正气的儿子,突然觉得无力,这个儿子已经会用搪塞外人的说辞拒绝自己了。
他闭了眼沉默了好一会儿,再睁开眼时满面疲惫,带了些痛色道:“仲谦,为父过来替枫哥儿求娶妘姐儿其实还另有原因……”
“如今白家……白家就快名声尽毁,百年书香世家的声誉就要在为父的手中败坏殆尽,请你,请你看在父亲这么多年待你从来真心,你们兄弟几个中,也最为器重于你,救一救白家吧!就算是,就算是父亲求你了……”
容二老爷大惊失色,这,这从何说起?
“父亲,这,您这是什么意思?
这跟妘姐儿的婚事又有何关系?”
白老太爷苍老着声音道:“唉,仲谦,你是不知道,自从陛下中秋那日,亲口说我们白家是身受容家大恩,才抚养于你,你归宗容家,并无不孝,又亲自赐婚姝姐儿于蜀王三公子后,这些时日,不知为何坊间却在流传,说我们白家,我们白家苛待恩人之子,为谋夺儿媳嫁妆毒害……毒害恩人后嗣,更以孝道相逼,逼迫姝姐儿嫁予破败的韦家,以谋取姝姐儿的嫁妆……”
这却是前一段日子,也就是中秋赐婚前坊间流传容二老爷如何忘恩负义,不仁不孝,容二小姐如何命相不好,天煞孤星,戾气满身等等谣言的反啮,因陛下亲口破谣赐婚,总有人再会去扒拉“真相”,这事当初闹成那样,白家韦家那么多下人,静姝又没禁这边宅子下人的口,哪里经得起别人的深扒?
然后扒拉出来的事再被人有心无意的传播,事情便愈演愈烈了。
“仲谦,这中间有多少误会为父也不想再多说,但因着此事,你大哥已经被书院劝休,桧哥儿也被衙门停职,就是枫哥儿和杉哥儿在书院也受尽了风言风语和奚落。”
桧哥儿,枫哥儿和杉哥儿分别是长房嫡长子白延桧,嫡次子白延枫,以及三房的嫡子白延杉。
“这些流言,虽然伤的是白家,但市井流言,传来传去便变了味,对你,对姝姐儿同样也都不是好事。”
“事到如今,不管是什么流言,破解的最佳方式就是让妘姐儿嫁回白家,破了外人以为我们不和的结……”
看次子面色不好,似乎张口想说什么,白老太爷又补充道,“当然,这事为父也是细细考虑过,觉得这样对妘姐儿也是一件好事,毕竟知根知底,为父,还有你母亲,你大哥大嫂都是真心想将妘姐儿娶回白家的。”
“仲谦,父亲从没有求过你什么,这一次,就当是父亲求你,为了白家,你住了毕竟近三十八年的白家,此次就应了父亲吧。”
“仲谦,凭良心说,你们三兄弟,为父最器重的从来都是你,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最多的也是你,你母亲虽可能做了些错事,但她幼时可亏待过你?
难道在你眼里,这几十年的养育之恩真的可以因着你母亲年迈糊涂错待了你媳妇便可以全部抹去?
难道白家,你姓了几十年的白家对你来说,真的已经什么都不是?”
容二老爷定定的看着白老太爷,看他面色疲惫苍老,眼中满满都是恳求之色,眼底带着难以言喻的痛苦。
这,哪里还是他记忆中的父亲?
拒绝之辞竟是再也说不出口。
他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终于只道:“父亲,您,您让儿子考虑几日吧,儿子,儿子也问问妘姐儿的意思。”
白老太爷点头,道:“那是自然,仲谦,无论如何,为父还都当你是为父最器重的儿子,为父也希望你仕途顺利,你要相信父亲,流言都是双面刃,我们和和美美的,传为美谈,对你,对姝姐儿将来才是最好的。”
……
白老太爷离去,容二老爷坐在厅里半晌都没挪动位子,他心里,当真也是挣扎得厉害。
养育之恩,养育之恩……白老太爷话都已经说到如此地步,他再拒绝,岂不是……
过了不知多久,客厅的门打开,容静妘如游魂般走到容二老爷的面前,面色苍白,失魂落魄,眼睛里面颊上还有些未干的泪迹。
容二老爷抬头看女儿这样,便知她应该是知道自己和白老太爷的谈话内容了,且,看她失魂的模样,怕还是不愿嫁到白家去的。
容二老爷心中就是一痛,他偏疼小女儿,但其实也重视长女,心中更因她多半不在自己身边而多有愧疚。
他张口,刚唤了声“阿妘”,容静妘的眼泪就刷一下又落下来,然后跪到他的膝边忍不住就“呜呜呜”的哭了出来,竟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容二老爷就是在厅中见的白老太爷,现在这宅子里除了白延樟夫妻还有容静妘从白家带过来的那几人,几乎全部是静姝的人,所以厅里发生了什么事,甚至每个人说了什么话,静姝都会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静姝站在门外看里面伤心痛哭的姐姐容静妘和面色痛苦的父亲,手蓦地捏紧。
她可不像容二老爷和容静妘,对白家感情各种复杂,她没在白家养过,白家对她几乎可以说只有仇没有恩,她一点也不想再和白家扯上任何关系。
上一次那样撕破脸的摊牌,她以为还要点脸面的都该消停了,没想到白老太爷竟然还有脸上门自称“父亲,祖父”,软硬皆施信口雌黄的求娶姐姐容静妘,还什么两家和和美美,仍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才是对父亲,对自己的将来最好的!
呸!想到前一段时间那些恶毒的谣言,静姝再不想忍!
她转身就回了自己书房招了人去布置。
十日后,白老太爷再次上门,这一次他更显苍老,连身子都有些佝偻了,只是这次他入了容府,门房通报后,没有小厮直接领他去前院客厅,反是有一个婆子过来领着他穿过了重重石径,去了西园内一座院子。
白老太爷被领着进了一间窗明几净的屋子,看屋内简单清雅却书香味极浓的摆设,应该是间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