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为男
叩叩。
“亲爱的?”门外的人温声道,“是我,你的安迪,替我开开门好吗?”
悦耳的声音温柔似风,哪怕隔着一扇门都能想象站在门口的男人该是何等温文尔雅优雅英俊,含蓄内敛的口吻掩饰不住期待的恋慕之心,他一定睁着一双亮晶晶望向门后的眼睛,雀跃等待恋人的门扉开启。
可怜的安迪,没有透视眼的他对屋内的险恶一无所知。
仅仅晚来副本半个小时,好不容易养到手的猫猫竟然一本正经地多出了个男朋友,许渊觉得怪有意思的。
“烦劳解释,”他问,“这又拿的是什么剧本?”
平心而论,许渊的接受能力不弱,只要别再是豪门继承人和他的继母的禁断之恋,绝大多数有毒的剧本已经难不倒许渊了。
“门外是副本送给我的男朋友。”祈秋用进菜场就送大白菜的划算语气说,她掏出“祈秋小姐”的恋爱日记,一页页翻给许渊看,“有理有据的正规男友。”
房子是副本承认的祈秋的房子,门外的男人是副本承认的祈秋的男人,以这样的逻辑换算,没有户口也没有名分的许渊是……
“与有夫之妇偷情后被意外早归的丈夫堵死在门口的——奸夫。”许渊琢磨了一下自己的新身份,愉快地说,“不赖嘛,shā • rén的正当理由这不就有了?”
祈秋一向不能理解许渊的快乐从何而来,但这不妨碍她欣赏他的乐观。
既然安迪疑似脚踏十条船的绝世渣男,他十分之一的女朋友是个在家幽会情郎追求真爱的普通路过渣女,又有什么错呢?
她的奸夫只是想干掉脚踏十条船的绝世渣男为民除害,他的逻辑又有什么问题呢?
祈秋觉得没问题,许渊也觉得没问题,只可惜安迪头上有人,不是简单枉死NPC。
“安迪暂时不能死,我还不知道他最大的秘密是什么。系统否决了脚踏十条船的答案,真相一定比这更惊人。”比如,脚踏二十条船,不是没有可能。
祈秋一边把系统发布的任务告诉许渊,一边四处张望想找个地方把奸夫藏起来。
虽然是个母胎单身,但祈秋已经有了许多恋爱大师海王本王都不曾拥有的离谱经验,她尤其精通捉奸、偷情、被迫出轨等复杂莫测危机重重的爱情领域。
爱情买卖大师祈秋迅速判断局势:沙发底下太窄,衣柜里头太满,小小的家中竟藏不下一个情哥哥,“祈秋小姐”当初是怎么选的房子?她都没有想过日后脚踏几条船翻车怎么办吗?太大意了,买房是一生的大事,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啊!
“没办法了。”祈秋从柜子底下拖出一个老旧的木箱,箱子又重又沉,她被灰尘呛得咳嗽两声,把木箱推给走过来的许渊。
“带上修理装备。”祈秋双手推着许渊往厨房走,“我会告诉男朋友安迪,你是我请来修煤气管道的工人。”
“如果他信了,他可能是个傻子。”许渊中肯地说。
也是,凭许渊的长相随便去哪下海挂牌不比当水管工人来钱快?但祈秋已经替许渊找好了理由。
万一安迪心生疑窦,她就说许渊是个马里奥骨灰脑残粉,从小就将成为一名伟大的水管工人当作毕生奋斗的至高梦想,任人风言风语他不改初心,永远为修好客户家中每根管道献出自己的心脏。
安迪一定会感动到哭出来的,祈秋自己编理由的时候都有被感动到。
“非藏起来不可?我见不得人?”许渊似笑非笑地挽了个刀花。
“从来只有别人躲我的份,没有我躲别人的份。”
祈秋当然知道,许渊什么时候不是在副本肆意妄为?上一轮双目失明也没限制他的发挥,反客为主让NPC退避三舍是他基操。
“你杀了他,我的任务就完不成了。”祈秋按在许渊背上的手轻轻推了推,“房门也出不去,尸体没有地方可以放,还会弄得到处是血……”
她低着头,手指绞紧白裙边角。
“血啊……”许渊小声嘟囔。
他不讨厌血腥味,甚至还挺喜欢,和尸体共处一室也问题不大,没什么不方便。
再看看啾啾,白裙子小皮鞋,干干净净的女孩子,哪会喜欢没处落脚的脏地方?
要许渊一直抱着她走路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啾啾轻得仿佛没重量,丢在背上做个随身挂件完全不碍事。
“上次把她关在游轮房间里关了两天,感觉一直无精打采的。”许渊摩挲下巴。
总是剥夺猫猫捕猎的兴趣,早晚会把无聊的愤懑加注在坏主人身上,久而久之抑郁了可怎么办。
“好吧好吧。”许渊妥协收刀,“奸夫要有奸夫的自觉,我好好演。”
许渊松懈了力气,任祈秋把他一路推进厨房。女孩子丁点儿大小的力气连推动他的身体稍微晃一晃都不可能,许渊放水放了一个太平洋,半推半就从了在正宫男朋友和真爱奸夫间左右为难的可怜啾啾。
从房屋细节看副本时代,这里显然不是科技发达的现代,一根根黑色的煤气管道暴露在墙体外面,安全系数堪忧。
“煤气管道的原理是不是和水管差不离?”许渊挠了挠头,“巧了,我前些日子才学会修水管,居然能在这儿遇上,啾啾的运气很不错呢。”
什么运气不错?他修水管的技术是祈秋亲手教的,用一整个医院的水管积累实践经验,一步从管道工学徒跨越成下水道王者。
祈秋掀开木箱,扬起的灰尘闹得她嗓子痒痒。
“咳咳。”她掩唇咳嗽了两声,眼睛蒙上一层浅浅的水光。
“眼睛迷住了?”许渊捧起祈秋的脸,凑过来吹了吹。
“不是眼睛。”他离得太近,祈秋偏过头躲了躲,“嗓子痒。”
也不是从扬起灰尘时才痒,安迪敲门的第一声起祈秋就莫名有咳嗽的冲动。
痒意抓挠喉咙,带来轻微的阻塞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嗓子眼里,不是死物,是某个活着的东西,竭尽全力沿着喉咙一点点往外爬,直到钻出口鼻。
祈秋咳嗽的时候一直捂着嘴,想看看究竟能咳出个什么,却什么也没有出现。
“错觉吗?”她放下手,喉咙间若有似无的痒意似乎在发泄式的咳嗽中隐没了踪影,只有阻塞感一直挥之不去。
“叩叩。”门外传来第三次敲门声。
许渊松开捧住祈秋脸颊的手,和她一起看向房门的方向:“去开门吧,我看着你。”
只要是和许渊在一起,副本里的门从来不需要祈秋去开,门后未知的风险从来不需要她去承担。祈秋只用躲在许渊背后,牵着他的袖子快步地走,踏过满地尸山血海。
这次实在是身份太尴尬,奸夫给正宫开门估计是连系统都未曾想过的骚操作,祈秋不去不行,她怕系统恼羞成怒。
祈秋朝门口走了一步,许渊一边看着她一边手脚麻利地开始拆煤气管道,现学现卖Q小姐教他的修水管技巧。
祈秋看了眼装模做样演起来的许渊,走到门边,缓慢地压下门把手。
咔哒。
先前怎么也推不动的门轻而易举被打开,露出门外年轻英俊的绅士。
他穿着一身熨烫得体的雪白西装,领口别着一只翅膀微颤的蝴蝶标本。
蝴蝶精致得出奇,羽翼鳞光暗流浮动,栩栩如生,让人移不开眼的魔幻魅力。
不是蝴蝶点缀了人,人是蝴蝶的装饰品。
“今天的你也如蝴蝶美丽。”
英俊过人的安迪牵过祈秋的手,嘴唇在她的手背上虚虚吻过,他露出笑容:“我期待与你的每一次见面。”
他的情话说的好听,又长得满足人类全部审美点,被那双深情的眼睛望着,女孩子难免脸红心跳。
安迪望着他的“女朋友”,等待她或害羞或兴奋的反应。
他等来一张神色微妙的脸。
没有一丝被撩到的反应,也不像警惕和惧怕,安迪一时间不知道“女朋友”在想些什么。
祈秋承认安迪的情话说得好听,但她一联想到除非安迪敲门否则根本打不开的房门,祈秋怎么看怎么觉得安迪这么像来探监的呢……期待劳改犯祈秋小姐的每一次改变?她的罪名是什么?除了私藏奸夫之外祈秋不接受任何莫须有的指责。
祈秋不着痕迹地抽回被安迪握住的手,捏着衣角使劲擦了擦手背。
英俊绅士安迪没有察觉“女朋友”对他溢于言表的嫌弃,他从容地走向沙发,想坐下来好好与祈秋互诉情肠。
他才要开口,安迪完美无缺的笑容突然出现一丝裂缝,眼底涌出错愕与不解,直勾勾盯向厨房的方向。
“抱歉。”从厨房大大咧咧走出来的许渊没什么诚意地说,“打扰你们了吗?煤气管道的齿轮生锈了,我来拿个新的换上。”
他袖口挽起,小臂沾了两道黑色的煤渍,一副我认认真真为雇主服务你想什么都是想太多的正经人模样。
安迪看了看许渊,脑袋猛地扭向祈秋的方向,眼里写满不懂。
“我请这位先生来修煤气管道。”祈秋细声细气地解释,“安迪,亲爱的,我知道我在你心目中是个自立自强的女孩子,我也想过能不能独自解决问题……但为了我的房子和我本人不登上煤气爆炸事故的受害人名单,偶尔也该替别人创造工作的机会。”
“我一点儿也不碍事。”许渊纯良地说,“不管你们想干什么,我都会在厨房默默守护这个家——的煤气管道。”
安迪:“……”
虽然他是个完美的男朋友,但“完美”中并不包含修煤气管道的技术,是他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