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会听话,不会试图逃跑,也不会再去找你。”他语气低微,小心翼翼地说,“你能不能帮我替爸爸求求情……?我,我只想要手机看看,不会给任何人发求救消息的,也不会有人来救我,求你了。”
尹曜就像被什么东西给重重扇了一巴掌,显露出一股不堪的狼狈。
他侧过头,咬紧牙关才抑制住瞬间变红的眼睛。
从这短短的一句话里他又意会到了之前从未察觉的信息,简子晏之所以会被简玉泽一次次地“惩罚”,是不是有他不断地试图找他的原因?
而简子晏之所以想要和他说话,是因为……想要告诉他简玉泽的真正面目。
一想到这点,尹曜的心脏就剧烈地抽痛起来,他控制不住地去想,去假设,如果在简子晏鼓足勇气说出真相的时候他相信了他,现在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会不会简子晏就不会重伤濒死地躺在这里,不会无论他怎么认错,怎么祈求,都不愿意再相信他了?
简子晏何尝没有试过求救……只是从来没有人相信过他。
尹曜快要被心里的疼痛和后悔压垮了,他声音发颤:“小晏,我把手机还给你。”
少年的目光微微地亮起来一瞬,又很快湮灭下去。
“谢谢你。”他小心地说,“你……工作应该很忙吧?以后就不用来看我了,爸爸不想让我见你。”
尹曜沉默片刻,突然涌上一股强烈的冲动,他轻柔地捧起简子晏的下巴,看进他空洞的眼睛。
“小晏不想再见到我了吗?之前你告诉我的那些事我都相信了,你不想告诉我更多了吗?”
他眼中流露出近乎祈求的神色,如同在等着罪名的宣判。
简子晏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他空茫而呆愣地望着他,半晌才说:“没有了。”
尹曜眼中的希望熄灭下去。
他的相信与否,此时在简子晏的心中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
简子晏已经不再试图挣扎,恐惧却坦然地等待着自己身上要发生的一切,他放弃了自己,也放弃了他。
尹曜艰难地启唇,却又无力地阖上。
他能说什么?他在简子晏心中的重要程度,也许还比不上一只手机。
……
简子晏因为拿到了手机,情绪明显稳定了许多,原本拒不配合,只能靠镇定剂帮助才能进行的治疗也有了进展,虽然还是没什么配合的迹象,但是其他人对做什么他都不再排斥了。
他一直在打着字,即使只有一只手能用,而那只手也不怎么灵便。
“既然他对手机那么重视,那么也许治疗的突破口就在那个手机里了。”医生隔着玻璃注视着简子晏,喃喃自语,“等他今天睡着之后,把那只手机拿出来看看。”
尹曜犹豫地问:“这会不会不太好?”
“现在不是讲究隐私权的时候了,隐私权重要还是人命重要?”医生严厉地看向他,“或者你能有其它方法让他和人正常交流吗?让他自己开口告诉我们心结在哪里,比他的手机更合适。”
尹曜被劈头盖脸说了一顿,顿时不敢多说。
他知道医生对于他又刺激到简子晏的事一直不太高兴,这也确实是他的错。
医生冷静了一下,语气恢复正常:“经过这几天的治疗,我也有了一些判断,你跟我来办公室吧。”
尹曜随着医生来到办公室,迎面被塞进手中一大叠的资料。
“这都是关于恐慑症的,你看一下。”医生说,“在知道他常年被家暴之后,我就有了这种猜测,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了。”
“恐慑症。”尹曜重复了一编这个词,定睛看向那些文字冰冷,解释却触目惊心的文字。
“这种病说白了,就是常年活在极度压抑和恐惧的环境中,被逼出来的精神类疾病,通常临床表现为焦虑,紧张,不安,回避,畏缩等外在表现,还有语言功能混乱,无法正确组织语言,以及一些出现几率同样不小的症状,目前都一一和病人的情况对上了。”医生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病人除了身体上的暴力之外,应该还长时间承受着精神上的虐待,所以才会造成他现在病情如此严重。”
尹曜怔然地抬起头,愣愣地看向医生。
“这孩子病了应该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只是一直没有干预治疗过。”医生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兀自叹息着,忍不住不顾身份地怒斥一句,“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家长,才能把自己的亲生孩子伤到这个地步?他真的不是被捡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