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人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其实我离开的时候,车身稳得很好,那天没起风,也没有外力撞击,虽然那时我年纪小,但我肯定,只要再坚持一会会,他们都可以获救的。”姜弋措辞谨慎,实话实讲。
卓裕面如夕湖,此情此景,像一幅静态的、压抑的图画。他似与山风夜露融为一体,好像下一秒就要随风远逝。
姜弋咽了咽喉咙,又想起一件事,“对了姐夫,那个人……不,你父亲,丢给过我一样东西,我记得,是个铭牌挂件。”
卓裕像被从冷水里打捞上岸的人,终于回过魂,哑声问:“在哪?”
“放老家了,我没丢,要不,我们现在回霖雀找?”
找东西是其次,主要是,卓裕刚才的状态,姜弋心里太没底了。
辰市到霖雀,四十分钟高速,姜弋开车。
这一折腾,到家已是凌晨两点。
两人把车停在院子外,姜弋有钥匙,开了门,轻手轻脚地进了屋。
卓裕开着手机电筒,不让他开灯,怕吵醒熟睡的长辈。
到姜弋房间,卓裕关上门,背抵着门板,一动不动。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获奖,所有东西我都没丢。”姜弋从柜子最底层拿出一只四方形的铁盒。时间太久,盒盖已有锈迹。
他打开,从一堆小玩意里扒拉寻找,“找到了。”姜弋抬起手,一枚银白相间的铭牌,静静捏在手指间。当时没细看,如今再一看,姜弋情绪也复杂起来。
铭牌上雕刻的图案,是一个滑雪动作。
“姐夫。”姜弋小声叫他。
卓裕抬起头,目光沉静,“这是我大三的时候,在国际大学生滑雪锦标赛上拿下的第一枚奖牌。”
当时,父子关系很一般。
卓钦典倔强,为了他学滑雪的事耿耿于怀。卓裕有时很恍惚,觉得他俩的身份应该倒过来,他是爹,哄儿子呢。
老卓当时不屑一顾,“你别给我,什么破牌牌,给我我就扔了。”
卓裕杠上了,隔着车窗,把牌子往车里一丢,“随便你。”
他真的以为,老卓把它丢了。
“那天很危险,他不让我靠近车,我去叫人之前,他把我叫住,把这个丢给了我。”姜弋还记得细节,“他说谢谢我,让我拿着。”
是谢谢。
也是冥冥之中的一种预感。
卓裕低下头,忽地笑了起来。
老卓永远是严谨的,凡事不讲绝对,习惯性地做两手准备。唯二的意外,一是卓裕的离经叛道。二是这一次。
PlanB,是意外之外的退路。可惜这一次,再无退路。
卓裕问:“这个可以给我吗?”
“可以可以!”姜弋手都有点抖,忐忑问:“姐夫,你还好吧?”
卓裕若有似无地点了下头,“给你姐报个平安。”
“早报了!”姜弋小声,“我姐可担心你了。”
天渐亮,小镇上的鸡鸣狗叫是最准时的闹钟,气温比城市低,雾蒙蒙里,远处的群山轮廓隐约可见。隔窗而望,像观摩水墨画。
向简丹起得最早,搞卫生时,以为自己记忆混乱。
“咦,小弋房间的门怎么开了?”平日明明是关紧的。
再到院子里一看,空空如也,也没人回来过啊。
—
兆林。
最近一段时间,办公气氛极其低压。人事部的主管迟迟不敢进去林延办公室,大早上的,就听他不断打电话,语气激烈,时不时地掺杂一声脏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