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米安抓了抓头发,长舒一口浊气。不知道为什么,那小女孩指着他鼻子所说的那句“你不要出门”,再次响起在了达米安的脑袋里。
难道今天真的不宜出门?
达米安,不禁开始怀疑自己。
他开始复盘自己一定要出门的理由。在家里完成线索整合也是他的任务,为什么会抛弃数量庞大的文字资料而去寻求感官上的刺激。再加上这一行为,是被三位权威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可违的?
好像,从听到花容的那一句话起,达米安就一直有着要出门的念头。他向来是一个很会克制自己的**的人,虽然大多数时候任性且随心所欲,但在重要事情上他不会因情绪而失去判断。
烦,很烦、烦得彻底。
那些杂乱的,从听见“你不能够出门”开始所有烦躁的情绪全部都一拥而上。好似无数的蜜蜂在耳边嗡嗡作响,像猫爪刮过玻璃,像汹涌地潮水铺天盖地的朝着身体打落。不对,这种情绪很不对劲。从xī • zàng回来之后,达米安已经学会了不再放任怒火焚烧自己的身心。但此时,他察觉到了自己精神状况的异常。
在极端的情绪短暂占据了上风之后,原本涨满了驳杂念头的情绪,竟然出乎意料的平静下来了。那些熙熙攘攘,沸反盈天的人声都被隐去身形。终于,隐藏在思想最最深处的声音,显出了原本的模样。它就像一块浮从潮湿的浓雾中付出水面.....达米安,终于听清楚了一直对他的潜意识下达暗示的那一句话:
一定要到外面去。
他手腕上的手链,忽然震颤起来。
乒乒乓乓地金属撞击声由缓至急。法器有灵,正嘶声力竭的提醒着少年不详的到来。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被骗出安全区的达米安,身体完全僵在了原地。
“你没事吧?”
在一旁拉动手风琴的流浪汉,在见达米安躬身垂首时,试探地问道。
达米安脸色发青,灰沉沉,带着挥之不去的阴霾。表情冷的,像是一块石板。
那种身体被占据的恐惧感又出现了,被压制的阴气不断地、不断地似沸水冒上来。开水壶的鸣笛,孩子的哭声,路怒症患者的叫骂加车鸣的喇叭.....所有尖锐的声音成倍地灌入头脑当中,他四肢冰冷,任凭怎样用力地眨眼,也阻止不了视线的模糊。
周围的一切景象,在视线中逐一淡去。
画面倒转,耳边,是水滴落下的响鸣。
身下的长椅,不知何时换成了一张教学实木椅。地面满是乌黑色的水,水面平静,倒映出他的脸。四周冰冷,安静的令人恐慌。达米安尝试起身,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好几捆粗而沉重的锁链,将他的身体连同这张椅子捆绑在一起。锁链没入水中,朝着四面八方延去。
四处是无法言明的黑暗,只能看见链身朝着虚无中蔓延。
就连达米安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他将目光落在前方,像是笃定在那里有什么事物的存在。很快,这一想法,得到了现实的应验。原本静置在水面的锁链忽然开始晃动起来,明明没有风,也没有外力。整个水面都因为锁链的动作而迅速衰老,生长出一圈又一圈接连不断地皱纹涟漪。
他看见有一只挂着半面皮肉的手臂从虚无中渗出来,指尖化作枯骨,皮肉粘连的部位生出泥淖般溃烂的脓疮,到处是白花花的蛆虫。恶露不断地从指来的手臂上往下坠落,达米安会猜想,方才耳旁的水滴声或许是从这里发出。
他开始尝试着呼吸,第一轮呼吸落下的瞬间门,他四肢流动的血液似乎都停滞,像是连带着血管都被冻结在了一起。肢体僵冷,不受控制。那双覆满烂肉脓皮的手在身前消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他嗅见由身后传来阵阵令人反胃的恶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