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这花有问题?”盛则宁一边用袖子捂住鼻子,一手扶起姚娘子:“难怪我也感觉有点闷,还以为是没有开窗的缘故!”
好在盛则宁没有感觉到身体有异样,姚娘子吸入也不算多,两人及时出了这间屋子,症状就减缓不少。
外面的新鲜空气带走了异香,姚娘子大口大口地呼吸,身体的麻痹僵硬缓解,她才拉住盛则宁的手,惶遽不安道:“盛娘子,我那天听到一名西涼的使臣在和一名大嵩侍卫说西涼有一种蛊虫,虫尸磨成粉埋进土里,十五日可成蛊毒,这……这金牡丹花的盆里该不会就埋了这个吧?”
盛则宁听到姚娘子的猜测,细想了一阵,目怔口呆,“你说过这花是要奉给官家,难道西涼人此行的目的是谋害官家?”
姚娘子也不敢武断此事,只是脸色也变得难看至极,与盛则宁对望片刻,互相之间连呼吸都浅了。
若说要谋害官家这样的大事,大嵩这边必然也有人出谋划策,要不然只凭一些外邦异族如何能策划这样大事。
至于她们这些献舞的教坊司等人不过是一些卒子,随时可以舍弃掉。
“你说的那名大嵩的护卫可认识是谁?”盛则宁很快镇定下来,询问其中关键,若是知道对方是什么人,或许还可以顺藤摸瓜,去查验一番。
姚娘子拨楞脑袋,“我、我不认识,理番馆里头除了我们教坊司的姐妹之外,其余的人的一个都不认识,更何况那名护卫是背对着我,连他的音容样貌都不清楚……”
“这花若是真有问题,那绝不能被献上去。”
此事不说危及官家,还会连累这些献舞的舞伎性命。
“可是我们人轻言微,也不知道能说与谁听。”姚娘子担忧地道。
她的话也提醒了盛则宁。
草率地就在理番馆把事情闹大是不明智的。
倘若这里管事之人都是参与谋乱的人,到时候只要他们把证据一销毁,然后再反过头攀咬她们造谣中伤使臣,这个罪名可就大了去。
别说教坊司了,就是她也未必承担的起。
等不及半个时辰再去与九公主相会,盛则宁就只好请姚娘子带她去找人。
姚娘子在理番馆已经待了好几日,可以轻车熟路地绕开番馆里巡逻的护卫,把盛则宁带去议事厅。
门口乌朗达百无聊赖地拔着地上的草,看见盛则宁过来就起身拍拍手,指着身后的门道:“九公主忙着找东西,你要进去寻她?”
盛则宁点点头,乌朗达就撮起嘴巴学了几声狗叫。
里面翻找的动静顿时沉静下来,然后九公主做贼心虚地偷偷打开半扇门,“怎么了,有人来了?”
“是有人来了,你的小姐妹回来了。”乌朗达让出挡住的身子,让九公主可以看见盛则宁。
“你这么快?”九公主看见盛则宁拉着姚娘子,连连招手,“快别傻站,进来,我们一起找。”
盛则宁提着裙子上前,闪身进屋的同时就把刚刚发现的金牡丹以及姚娘子听见的蛊毒说给九公主听。
兴许这就是九公主一直想找的大事。
九公主一听果然一会惊一会喜,“你说我哥居然胆大包天,想谋害父皇?好啊,他果然是个坏胚,居然丧心病狂要弑君!”
盛则宁让九公主冷静一下,这件事不容乐观。
“我在来的路上又细想过了,在花土里埋毒其实并不高明,而且官家也不一定会对金牡丹起兴趣,就是看几眼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像姚娘子这样闻几下也不过是有些头晕难受,而她不知道为何仅仅是胸闷,也没有其他反应。
“对啊,你说的对,那他们不就白费心思了吗?”九公主把两手拿着的册子往身后随意一抛,“这些西涼人,果然歹毒!”
“喂,你骂就骂,不能把我们全部西涼人都骂进去!”乌朗达不高兴了,甩着自己垂在胸前的小辫子,一圈又一圈地晃着。
“九公主殿下为何会和一个西涼人在一块,谁知道他有没有参与这件事?”姚娘子小声道。
但是乌朗达耳朵尖,还是听见了,扯了扯胸前的衣襟正色道:“这位小娘子,我呢,是一个纯纯的大好人,你身边这两位小娘子可都是我冒着被打死的风险偷偷带进来是,你再诋毁我,我可就要不高兴了。”
盛则宁也不知道这乌朗达到底什么来由,因而闭上了嘴,没有说再多的事。
九公主有些尴尬。
乌朗达哼了两声,“你们要知道我们西涼人其实也分了两派,一派主和,一派主战,我是主和的,所以才会隐瞒身份偷偷跟过来。”
“西涼这次来的使臣是摄政王,他位高权重,你身为西涼人敢偷偷跟来与他作对,那你又是什么人?”
他会帮助九公主查证据,那就是和摄政王对着干,盛则宁才不会天真地相信他会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喽啰。
乌朗达眼眸一弯,碧绿的眼眸像是山灵野魅,颇具野性,他字正腔圆地说着大嵩话:“我现在就是小公主的跟班而已,不是什么大人物。”
“对,我信他。”九公主拉拢盛则宁,“你不记得上一回我们遇到那几个坏西涼人,也是他帮了我们。”
一件事归一件事,盛则宁相信哪怕是异族也会有善良的人,可是牵扯到两国的大事,就未必会这样简单。
不过如今时间有限,盛则宁也不愿意在这上面耽搁,姑且就当这个乌朗达是一个好人。
“我们还是先想一下这件事怎么解决。”
“还有什么好说,我回宫就去告诉父皇,让他派人来查一查这个理番馆里有没有蛊毒就完了。”
“不可,无论查到与否,这对两国来说都很难收场。”盛则宁马上否了这个提议,“若是没有蛊毒,大嵩就是无端揣测西涼使臣,若是有蛊毒,那就是西涼使臣图谋不轨,官家必然震怒,结果要不是和谈破裂,要不然就是出兵讨伐,公主可知道这是何等大事。”
乌朗达手盘在胸上,安静听着,眸光里有些惊讶。
没想到大嵩上京城里一个小小的女郎也能有这样的政治觉悟,不容小觑。
九公主皱起眉,“我听父皇说过,打仗要死好多人,我可不想打仗。”
大嵩已经有几十年没有战事了,百姓安居乐业,才有了现在这繁华景象,若是打起仗来,必然会有一方受到重创,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九公主虽然没有见过那样的场面,但是她也不愿意见。
因为死人一点也不好玩。
盛则宁手指抵住下巴,在空地上来回踱步。
教坊司的人是宸王送进来,若以九公主的猜想,这事背后若有人助力,可能就与宸王脱不了干系,可是这花土埋毒,献给官家,手段不高明,甚至还很低劣,他就不担心会惹祸上身?
还是说他有别的法子,祸水东引?
“糟了,来人。”
乌朗达忽然放下手,警示道。
屋内的其余女同时惊愕万分。
乌朗达推了九公主一把,“还愣着干什么,找地方藏起来!”
姚娘子最先反应过来,扭身就躲到书架后头,盛则宁没头苍蝇一般原地兜了几圈,只能咬咬牙钻进盖着绒布的桌案下,这里离着主座最近,若是来人身份尊贵,只怕非落座在这桌子两旁不可。
她刚藏好身,还没顾得上看乌朗达和九公主还能躲哪里去,门就被人推开了。
嘎吱一声。
听脚步声像是走进来几个人。
“瑭王殿下能来,鄙人当然欢迎至极,快请进,尝一尝我们西涼的好酒。”
盛则宁抱着双膝的手不由抖了一下。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瑭王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理番馆呢?
可随即,封砚那清冷低沉的嗓音就传了过来。
“本王来不是为了饮酒。”
若是九公主在这里,只怕也要随着这道声音抖一抖了。
但是此刻只有盛则宁一个人抖了起来,一来是怕被发现,二来她隐隐猜到了宸王真正想要对付的人是谁。
“是是,小人明白,快上一些好茶。”
瑭王和接待他的人果然在桌子两侧的交椅上坐了下来,盛则宁手肘夹着膝盖,两手捂着嘴巴。
封砚习过武,对呼吸声都很敏锐,盛则宁怕被他发现,紧张地背上都要渗出冷汗。
“瑭王殿下这次来是?”
“我是来寻人。”
“寻人?”西涼使官惊讶道:“可是我们这里……”
这里要不然是大嵩教坊司的舞伎,要不然就是西涼的舞伎。
瑭王来寻人,寻的竟然是低贱之人。
传闻不是说这位瑭王不近女色,难道并非如此?
使官后悔听信谣言,竟然没有及时为这位殿下准备几个美姬。
“殿下若是喜欢,鄙人这就去为殿下准备!”
“使官不要误会,本王可不是……”
他话音未落,忽然一只小耳坠当啷一声砸在了他们面前的地上,几下弹远,使官一个激灵从座位上起身。
盛则宁一听清这个声音,马上就猜出九公主和乌朗达藏身之处,竟然就在他们头顶上!
“什么人!”
盛则宁心惊之下,也不能不替他们两人掩护,趁此间隙,从桌子下一把钻出,逮着刚刚封砚出声的方向就扑了过去。
封砚反应极快,本想伸手扼住不明偷袭者的脖颈,却在视线相交的刹那,手从她脖颈侧错了些许。
一晃神间,任由那小娘子直接一屁股坐在他腿上,人也扑进他的怀里,两只柔荑交在他脖子后,亲密无间地贴着他。
可怜又委屈地嗓音从他胸口闷了出来:“呜呜呜,殿下,我就知道您一定会来寻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