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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 43 章(1 / 2)

工作室的主要场地在一楼。来到一楼的画室之后,米璨询问夏黎桐:“你有什么想法么?”

虽然只是临时起意,但夏黎桐已经在脑海中构思好了一切,直接果断地说:“我要躺在你的那张床上。”她伸手一指,指向了摆放在落地窗前的那张白色床垫,继而又将手臂一转,指向了右边的那面墙,“我还要那幅画。”

那是一面贴了米黄色印花壁纸的墙壁,上面错落有致地挂着许多副已经被装裱好的油画,全出自于米璨之手。

米璨顺着夏黎桐的指尖看向了那面墙,进一步询问:“你说哪一副?”

夏黎桐:“《瓦片》。”

她说得是那幅画的名字。米璨会心一笑,朝着那面墙走了过去:“看来你是真的喜欢这幅画。”

夏黎桐遗憾地叹了口气:“是啊,但是你不卖给我。”

米璨将那幅画从墙壁上取了下来,低头看着,说:“因为我也喜欢,最喜欢的一幅作品,舍不得卖。”

夏黎桐没有强人所难,但也没彻底放弃:“什么时候想卖了跟我说一声,价钱好商量。”表明自己的诚意后,她才继续言归正传:“我想先去洗个澡,忙了一天头发有点乱了。”

米璨:“没关系,可以修饰。”

夏黎桐的态度却很坚决:“不行,我要最真实的感觉,一丝一毫技巧上的修饰都不能有。”

米璨无奈:“那好吧。你先去洗,我把床收拾一下。”

为了节约时间,夏黎桐只是简单冲了个澡。将头发吹了个半干之后,她就裹着米璨提前给她准备好的白色浴袍走出了卫生间。

米璨已经将那张直接摆在地上的床垫收拾好了。她在上面铺了一层暗红色的床单,一层墨绿色丝绸薄毯,外加一只套了红色丝绸枕套的胖枕头。

那副名为《瓦片》的油画靠立在床尾,旁边还摆了一只青绿色的瓷花瓶,里面插着几株新鲜的淡雅的白色小雏菊。

夏黎桐朝着床尾走了过去,定在了那副画前。

这幅画的大背景是黑色的,画中最大的一件物品是一张铺了墨绿色丝绒桌布的方形桌子,但桌子仅露出来了右半部分,左半部分被隔绝在了画框之外。

桌布沉重地垂地,下方露出来了一支深棕色的实木腿;泛着哑光的桌面上有一颗透明的玻璃球;桌子的边沿,也就是整幅画的中心位置,悬着一爿红棕色的瓦片。

之所以用“悬着”这个动词,是因为这爿瓦片仅有一半挂在了桌子边沿,另外一部分则是悬空状态。它像是在竭力地攀附桌沿,拼命维持着自身的平衡,因为只有这样做才能确保自己不会坠入深渊。

然而它的左边却有一颗球,像是在静止,又像是会随时冲滚过来,将瓦片撞下去,让它摔个粉身碎骨、和它同归于尽。

这幅画中也没有出现照明灯,灯光却从上方打来,如同上帝之眼一般将这盘简单又微妙的布局笼罩其中。

人人都像是这爿瓦片,人人又都像是这颗玻璃球,一边苦苦挣扎着、痛苦着、生存着,一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或者疯癫滚出、玉石俱焚。

夏黎桐低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幅画,轻叹了口气,扪心自问:我现在到底是被动的瓦片,还是主动的玻璃球?

几年前,她第一次见到这幅画的时候,第一反应先认定了自己是那爿即将坠入深渊的、粉身碎骨的瓦片。

那是她在被米璨从夜店“捡”走的第一天。

她的酒量不太好,几乎没喝几口就醉成了烂泥,就连记忆都断了片,第一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脑子里一片混沌,就好像夜店的刺目镭射灯和震耳欲聋的DJ劲爆歌曲依旧盘旋在她的脑海中,搅和得她头晕脑胀浑身难受。

她只记得自己前一天晚上没有进舞池,嫌人多太乱、聒噪,于是默默地坐在了一个小角落中,安安静静地喝着酒。

喝得是什么酒她忘记了,反正点了一杯度数最高的烈酒,酒杯还没见底,她的意识被已经被酒精麻痹了,晕晕乎乎、浑浑噩噩间,一个身穿黑色卫衣的男人朝她走了过来,坐到了她的身边,直接搂过了她的肩膀……

意识清醒的那一刻,她立即将手探进了自己的双腿间,但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并没有疼痛的感觉,她甚至还穿着自己的衣服,紧接着,她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怕被人搞还敢自己去夜店喝的烂醉?”

女人的声音中带着揶揄、带着调侃以及批判的意味。

她循声看去,看到了一位坐在画架后方的女人——她就是米璨。

第一次见面时,米璨穿着修身款黑色高领毛衣,深蓝色牛仔裤,脚踩长筒黑色皮靴,五官精致而妩媚,波浪长发浓密乌黑,眉宇间自带艺术家的文艺不羁气息,浑身上下充斥着野性和性感的味道。

不可否认,米璨确实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但是对夏黎桐来说,再好看的人也不能随便批判她!

她直接从那张床垫上坐了起来,强忍着头脑的晕胀感,摆出了一副倨傲的嘴脸:“你是谁?这是哪里?”

或许是因为米璨从没见过像她这样不客气又不知好歹的人,不悦的语气中又透露出了几分无奈:“我叫米璨,这里是我的画室。”

夏黎桐听闻之后,环顾四周,发现这儿还真的像是一间画室。

这女的是个画家么?

什么水平的画家?

她突然有点好奇了,于是捂着脑袋从床垫子上站了起来,开始以一种艺术评判家的高傲嘴脸在米璨的画室里面溜达了起来,并且溜达的毫不客气,乱翻乱看,不放过任何一副作品,哪怕是堆在角落里的废稿都不放过,自由散漫地像是在逛自己家的后花园一样,气得米璨直骂人:“你这死妮子就不能有点分寸感?”

“……”

你都擅作主张地把我带回家了,还好意思提分寸感?

夏黎桐理直气壮,振振有词地回答:“你这些画堆这儿不就是因为卖不出去么?我翻翻怎么了?万一中有相中的我就买了,我可是你的潜在客户,你最好对上帝客气点!”

米璨:“……”

无话可说。

像是捡了个祖宗回来!

最终,还真的让夏黎桐相中了一副,就是那副挂在墙上的《瓦片》。

砖红色的瓦片摇摇欲坠、命悬一线,却又在苦苦挣扎、苦苦坚守着,简直就是这个世间的芸芸众生们的真实写照:想活,又痛苦;想死,又不甘心,又恐惧坠落那一刻的绝望感,只好不停地自我消磨、内卷。

她是真的想从高台坠落,摔个粉身碎骨,一了百了。

“你、也是瓦片么?”夏黎桐盯着那幅画看了许久,突然开口,像是在自己问自己,又像是在询问她身后的米璨。

米璨的回答是:“我是瓦片,也是玻璃球。”

这时,夏黎桐才注意到画中的桌面上还放置着一颗玻璃球。一颗气定神闲的玻璃球,岿然不动、冷眼旁观地注视着瓦片的挣扎。

这不就是孟西岭么?

夏黎桐不禁发出一声了嗤笑,又开始阴阳怪气:“好一颗漂亮高贵的玻璃球,人家苦生苦死,它倒是怡然自得。”

米璨却说:“瓦片虽然是悬空的,但玻璃球又何尝不是竭尽全力才能保持平衡?”米璨又苦涩一笑,“这世上的芸芸众生,没有人是轻松如意的,只不过是一个看起来光鲜亮丽,一个看起来狼狈不堪而已。”

夏黎桐神色一僵,哑口无言。

对啊,玻璃球的本质和瓦片一样,也是一摔就碎的。它浑圆光滑,看似稳稳地立在了桌面上,但却岌岌可危,稍有偏颇,就会无法遏制地从桌面上滚落,从高台上摔下,然后落得个粉身碎骨。

玻璃球不是孟西岭,孟西岭根本不就在这幅画中。孟西岭活得轻松自如,自小就是富贵命,处处高人一等,哪里懂得芸芸众神的苦?

她不服气。

凭什么他把她害成了现在的模样,却依旧可以春风得意呢?他应该接受惩罚的,他应该尝遍她所尝受过的苦。

她也不要再继续当狼狈的瓦片,被人指指点点、施舍同情,她要当就当玻璃球,虽然也是辛苦维系人生,但好歹看着漂亮,掌握着主动权,哪怕是粉身碎骨,也能拉着瓦片当陪葬。

她忽然就想通了,委屈谁都不能委屈自己,大不了同归于尽。从那之后,她就不再顾及自己的自尊心,不再顾及世俗的一切,她就是要活得随心所欲、为所欲为,要让所有得罪过她的人全都不得好死,孟西岭就是首当其冲的一位——

就你,一个害苦了我的活菩萨,凭什么可以万事顺遂地度过余生?

她干得第一件事,就是花钱雇了个演员,把孟西岭和盛弥拆了——呵,还想结婚?你想得美。她见不得他那么幸福美满,只要她活着,他这辈子都别想再拥有一段完整的感情,无论是亲情爱情还是友情。她就是要毁了他的人生。

后来,她就开始一步步地接近孟西岭,步步为营地把他“圈养”在自己身边,不允许他再去接近任何一个女人。她这么做的目的也很单纯,不是因为爱他,只是为了享受把他掌控在自己鼓掌之中的感觉。

现在想想,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爱不爱孟西岭。可能爱也可能不爱。反正最初是没有爱的,没有男女之情,后来为了迷惑他、勾引他,自己也不得不付出感情,这样很容易就会把自己也迷惑进去。

不过爱不爱对她来说,一点也不重要。她根本不在乎爱情,她只是想报复孟西岭。

但是现在她还不能立即把孟西岭推进地狱,因为她还需要他。

男人这种东西,就是要物尽其用。

夏黎桐脱掉了蔽体的浴袍,横躺在了铺陈着墨绿色丝绸薄毯的床垫上,腰肢纤细柔软,修长的双腿优雅伸展,一手支头,一手自然放置身前,乌黑的长发自然垂落,如同柔顺的水流一般聚集在了她手肘旁边的薄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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