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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热解毒(1 / 2)

马不停蹄地赶到平南将军府前,勒绳停马,沈意远左足使力,翻身下马。

将缰绳丢到门口的护院手中,大步流星,直奔沈老太君所住的岱通院。

岱通院里,嬷嬷和丫鬟们或是备水拿帕子,或是关窗为沈老太君添被子。大热的天,屋子里的冰全撤了,个个额角都挂着汗珠。

她们大多慌手慌脚的,见沈意远来了,忙拉起了幔帐,又将头埋在胸前忙别的,不敢看他,连问安的时候眼神都是飘忽的。

沈意远不在意这个,一进来就先朝着沈老太君的床榻而去,然床幔垂落,窥不见面容,他敛神凝息,先往桌案边的大夫处去。

胡子花白的大夫,眉头紧锁地看着手中拟好的药方,时不时和带来的小学徒说上两句,后在药方上添上两笔。高大的身形将他面前的遮住,他没察觉似的,一心钻研药方。

“大夫,情况如何?”

担忧之下,薄唇紧抿,藏于眸中的锐利尽显,战场上的杀伐之气倾泻而出。

都问到跟前了,躲也躲不开,大夫只得抬眼看他。可他老人家见过这副阵仗,被他逼人的气势吓得握笔的手一抖,药方上拉出长长一道墨痕。脑中一片空白,先前对好的说辞全忘了,长白须颤了颤,怎么也出不了声,答不了沈意远的话。

幔帐里,沈老太君咳了几声,苍老而虚弱的声音传出来:“是不是临之来了?”

替老大夫解了围。

“来了。”守在床榻边的嬷嬷低声答。

沈老太君摸索着将手自幔帐中缝探出。

岁月流逝,人老皮皱,这是大罗神仙也挡不住的。

薄薄一层皮下,似只剩下骨头了和交错的脉络,如干枯的枝桠,被太阳晒出棕斑,晒得脆干,一阵风就能将其折损。

沈意远忙上去,半跪在榻边,握着沈老太君的手:“孙儿来了,祖母莫怕,宫里的御医也在路上了,眨眼的功夫就能到,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从大夫那儿没问出什么,他心里焦急,伸手欲撩开幔帐查看情况,却被身边的嬷嬷拦住。

“大夫嘱咐过,老太君身子正虚弱,万万受不得风。”

沈意远凝眸,老大夫察觉到他的视线,本就弯着的背又岣嵝了几分,头低得过分,几缕白胡子落在笔下,却因不敢对上沈意远的眼,硬着头皮继续下笔,花白的胡子染上了乌黑的墨泽。

他敛眉扫视屋内,隐隐觉出些不对劲。

静默几息,几个年岁尚浅的小丫鬟沉不住气,不小心将铜盆里的水洒了小半出来,着急忙慌地收拾,不料太过心慌,越弄越糟。

嬷嬷看不过去,上前指挥。

沈老太君重重咳了一声,压着嗓子道:“都出去,我跟临之说说话。”

一屋子大小丫鬟和桌案边一直埋首写药方的大夫俱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着的脸上甚至露出了点喜气,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沈意远将这些变化尽收眼底,慢慢将手挪到了沈老太君的腕间。

沈老太君没察觉他的动作,隔着幔帐幽幽叹气。

刚刚说话都有些发虚的老太太,叹出的气却足,不偏不倚地落到沈意远耳中。

沈意远心稍安,眉眼微挑,薄唇边似有若无地勾着抹笑。

“叔父何在?婶母怎么不在身边侍疾?”

老二家的和他关系僵,这场面肯定不能让他们来。

沈老太君当然不回答他的话,自顾自地说:“人老了,日子过一天少一天,眼看着要到头了。”说几个字喘一下,颇有几分气若游丝的意味,“临了了,祖母最放不下的还是你,老大不小了,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怎么行?”

“祖母替你瞧了几户人家,不过也不拘泥于这几户,环肥燕瘦,贫穷富贵,只要你中意,祖母都欢喜。”

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原是为这个。

老小孩、老小孩,越老越像孩子般天真,果真不假。

沈意远无奈极了,松了沈老太君的手腕,起身去桌边倒茶:“孙儿听祖母喉间沙哑,喝口茶润润喉吧。”

喝茶必得掀开幔帐,沈老太君忙拒绝:“你来前才刚喝了药,喝茶会冲淡药性,还是不要了。”

因为着急忘了压着嗓子说话,中气十足的声音听不出半点病气。

沈意远没听她的,端茶上前掀开幔帐。

淡藕色的幔帐轻柔遮光,轻飘飘的东西,不值得使什么大劲儿,他左右拨了两下,幔帐末端轻晃,却未露出半点儿缝隙。

原是沈老太君手拢着两边,不肯露面。

“临之忘了嬷嬷的话,茶递进来就成了。”

沈意远轻扣着茶盏边缘,望着幔帐,叹道:“祖母也忘了,军中大夫紧缺,孙儿学过一招半式,识得些脉象。”

默了半晌,“哗”的一声,幔帐拉开,沈老太君面色红润,因为闷热气血上涌,气色比平常还好些。一把扯掉额上绑着的额带,抹一把额上的汗,嫌弃地丢在榻边:“还不快把茶给祖母端来。”

为了装得像些,门窗关着,冰也撤掉了,幔帐里像蒸笼一样,一会儿的功夫就口干舌燥的。

怪就怪她院子里的丫鬟都是老实的,扯谎都不会,才会这么快露出了马脚。

“懂医术……早就知道了也不挑明,就这么干看祖母吃苦啊。”

沈意远接过茶盏,又去倒了一杯:“医书有云,适度发汗有清热解毒之功效。”

刚刚将茶囫囵喝下去,舌尖燥意不足以消散,现下这杯沈老夫人慢悠悠地浅啜着,睨他一眼:“还说呢,跟祖母还耍心眼儿。”

先发制人,倒打一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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