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皇上对他,会是愧疚和补偿吗?
她的指尖微微泛着凉,沈意远拽过身后缎被披在她身前,指腹摩挲着她的圆润的肩头,平静道:“彼时皇上初登基,因先太子有嫡子在,先太子一派朝臣有异动,朝廷局势不稳,祖父是不可多得的猛将,既有兵权又得人心。”
天家无情,天下面前,嫡亲妹妹的婚事也成了筹码,林晚宜只觉得可悲:“……那为什么,为什么不是二叔?”
皇上只襄平公主一位亲妹,但祖父有两子,同为祖父之子,二叔那时大抵是没有定亲的,若选了二叔,至少可以少拆散一对有情人。
“其实差不了多少,外人眼里都是皇上亲妹与将军府结亲了。”沈意远嗤笑一声,“二叔不擅武,从未随爹去过疆场,声望不如爹,没了个武安侯,想选个差不多甚至略出众一些的补偿罢了。”
拆了亲妹姻缘,又拆了另一桩姻缘补偿,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林晚宜恨得牙痒痒,从沈意远臂弯处出来,愤怒攥拳锤床:“太坏了,真的坏,怪不得你从不唤他舅舅,我以后也不唤了!”
皇上面前,多数时候还是恭敬的,只刚成亲那会儿,沈意远不愿开口唤舅舅,便哄着林晚宜唤了。
林晚宜现在想着都后悔,恨不得能再回到那时候,把自己的嘴缝上不许出声。
那可是亲妹妹啊,她实在无法接受。
“莫说气话。”拢起她散在手臂上的发丝,沈意远裹住她的拳头,用巧劲儿将她指上力气卸掉,指腹拂过掌心,停在她掐出的月牙上轻轻地揉,“上一辈的事情由上一辈去计较。”
林晚宜撇嘴:“就会说好听话,说不计较就真不计较啦,那你怎么不肯叫舅舅?”
一语中的,沈意远噎住,几息后叹声道:“灿灿。”
“叫我也没用,我就气,不敢当面气,我以后每天悄悄骂他。”
那毕竟是皇上,林晚宜还是有些理智的,本来因为皇后姨母伤心的事,她三五天才想起来骂一次,看来还不够,以后一定记住天天骂。
沈意远要说话,只动了动嘴,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林晚宜抢了话:“好了好了,别说教。知道那是不尊不敬,我只心里骂,没人知道的,你别管我了。”
“不是。”沈意远俯身将头抵在她肩窝处,“灿灿带我一道骂。”
怎么能不怨,那是他爹娘啊……
一向挺直如松柏的脊背垮下来,窝在林晚宜颈侧,像受伤后需舔舐伤口的兽。
“嗯,谁让他不做好事,我们一起狠狠骂他。”林晚宜看着心疼极了,将手臂紧紧环在他腰间,低头用脸颊去蹭他的脸:“我在,我会一直一直陪你。”
这么多年,他一个人在北戎,该多辛苦。
心一揪,眼里又泛酸了。
沈意远也抱住她,手上使力,将她嵌入怀中。
他力气大,林晚宜默默忍了一会儿,发现他还没有松手的迹象,蹙眉继续忍。
忍啊忍,实在是忍不住疼了,扒他的手臂:“轻些,别我还没做寡妇呢,你倒先成了鳏夫了。”
腰上力道陡然小了,她深吸口气,靠他在怀里:“对嘛,松些我也不会走,说了会一直陪你,就会一直在你身边。”
其实刚刚的故事没讲完,但那又何妨,她懂他为何欺瞒了。
行宫中他帮了她,抱她的时候难免被宫人瞧见。
纵有皇后姨母封口又如何,嘴巴一闭一张就能出声,再不济还有手能比划能写字,总不能时时刻刻派人盯着,瞒不了多久的。
那时她正相看人家,若传出去,即便她不在意,爹娘不在意,外人或多或少会在意的。
成亲是最好的选择。
而他爹娘的例子在前,他们被一场蓄意策划的意外绑在一起,大抵是不快乐的。
他说他不想重蹈覆辙,应该是不希望她如襄平公主一般,觉得这亲事是因为意外勉强成的而郁郁寡欢。
左右他会跟她好好过日子,撒个关于爱她的谎,无伤大雅。
知道这些就够了,他的伤心事,她不打算刨根问底。
沈意远爱极了她的直接和毫无保留的信任,鼻尖萦绕的馨香让他心醉,他道:“灿灿,我心悦你,三朝回门的傍晚,乌云沉沉将落雪,你挽我手臂说回家,冷风也暖心,那是心动伊始。”
三朝回门时,她还没喜欢他呢,说话做事都是随意为之,几个月了,她早忘记当时说了什么,而他竟连那日天气都记得这般清楚。
林晚宜耳根悄悄热了,指尖轻点他的胸膛,咕哝着说:“我这般好,谁见了都喜欢的,你要小心些,别叫人把我抢去了。”
“不给。”在她额心落吻,淡淡的却缱绻,“你这般好,我舍不得。”
静谧夏夜,林晚宜倚着沈意远的胸膛,透过轩窗小缝,与他同赏明月共听清风。
月亮西移,林晚宜动了动腿:“躺下吧,腿都坐僵了。”